壶史

壶:通瓠,葫芦。葫芦外形如’玄’的篆字。加之道士多随身携带葫芦,这样葫芦与‘玄’字和道家关系就密切得一言难尽了,成了道士的象征及代名词。

道家史迹。

0076武攸绪,天后从子。年十四,潜于长安市中卖卜,一处不过五六日。因徙升中岳,遂隐居,服赤箭、伏苓。贵人王公所遗鹿裘、藤器,上积尘萝,弃而不用。晚年肌肉殆尽,目有紫光,昼见星月,又能辨数里外语。安乐公主出降,上遣玺书召,令勉受国命,暂屈高标。至京,亲贵候谒,寒温之外,不交一言。封国公。及还山,敕学士赋诗送之。

武攸绪:(655-723年),据《旧唐书·卷一百八十三》:“十一年卒,年六十九。”并州文水(今属山西)人,武则天叔父武士让的孙子。后隐居于嵩山。参见《新唐书·卷二百十九》。赤箭:天麻的苗,这里指天麻。安乐公主岀降:景龙二年(708年)十一月,中宗让安乐公主与武延秀结婚。

武攸绪,是武则天的侄子。十四岁那年,悄悄在长安市中卖卦占卜,一处待不过五六日。后来到了嵩山,就隐居起来,服食天麻、伏苓等。贵人王公所赠送的鹿皮裘服、藤编器物,上面积满尘土萝蔓,放弃不用。到了晚年肌肉消失殆尽,眼睛却放出紫光,白昼可见星星月亮,还能分辨数里外人说的话。安乐公主出嫁,中宗派遣使者用印有国玺的诏书召他回来,令他勉强接受国家命令,暂时放下清高屈降凡俗。武攸绪回到京中,皇亲贵戚等候拜谒,武攸绪除了与他们嘘寒问暖之外,不说其它的话。中宗封他为国公。等到武攸绪回嵩山,中宗令学士们赋诗相送。

【乱敲棋子】武攸绪隐居,一般人是比不了的。他有钱买地种,官不敢欺,民不敢惹。最终活到69岁没死于宫廷争斗,也算是高人了。

0077玄宗学隐形于罗公远,或衣带、或巾脚不能隐。上诘之,公远极言曰:“陛下未能脱屣天下,而以道为戏,若尽臣术,必怀玺入人家,将困于鱼服也。”玄宗怒,慢骂之。公远遂走入殿柱中,极疏上失。上愈怒,令易柱破之。复大言于石磶中,乃易磶观之,磶明莹,见公远形在其中,长寸馀,因碎为十数段,悉有公远形。上惧,谢焉,忽不复见。后中使于蜀道见之,公远笑曰:“为我谢陛下。”

罗公远:唐代道士。又名思远。彭州九陇山(今四川彭县)人,一说鄂州(今湖北武昌)人。主要活动于玄宗时期。脱屣:比喻看得很轻,无所顾恋,犹如脱掉鞋子。《汉书·郊祀志上》:“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颜师古注:“屣,小履。脱屣者,言其便易,无所顾也。怀玺:这里指隐藏皇帝的身份。鱼服:典出《汉刘向说苑·卷九·正谏》:“吴王欲从民饮酒,伍子胥谏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我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不化,豫且不射；今弃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患矣。’王乃止。”白龙鱼服”。原指天帝之宠物白龙,化身为鱼,遭渔父豫且射中的故事。后喻帝王公卿微服私访,遭受困厄,身陷危境。或为隐瞒身分,乔装出行,恐有不测之虞,常用此语。疏:音树。向皇上上奏,这里是数落的意思。磶:柱下石。张揖《广雅·释宫》:磶,礩也。

玄宗向罗公远学隐形的法术,但是玄宗不是衣带,就是头巾边角不能隐形。玄宗问罗公远为什么,罗公远夸大其词说:“陛下放不下皇权,却又以法术为游戏,如果学会了我的法术,必然隐藏皇帝的身份进入别人家,那时将身陷险境啊。”玄宗大怒,谩骂罗公远。罗公远就走入殿柱中去,极力数落皇上的过失。皇上更加生气,下令换掉柱子破开柱子抓住罗公远。罗公远又大喊大叫于柱子的基石中间,玄宗又换掉柱基石向里面看,柱基石透明晶莹,只见罗公远人形在其中,长约一寸多,玄宗又下令把柱基石砸碎为十数块,不料块块都有罗公远的人形。玄宗害怕了,向罗公远道歉,碎石中的罗公远忽然不见了。后来宫中使臣在蜀道见到罗公远,罗公远笑道:“代我向陛下问好。”

【参考文献】《新唐书·方技》:‘又有罗思远,能自隐。帝学,不肯尽其术,试自隐,常馀衣带,及思远共试,则验。厚锡金帛,然卒不得。帝怒,裹以幞,压杀之。数日,有中使者自蜀还,逢思远驾而西,笑曰:“上为戏何虐也!”’

【乱敲棋子】下面的文字也颇好玩,有兴趣者不妨一阅。《云笈七签》:罗公远,八月十五日夜,侍明皇于宫中玩月。公远曰:陛下莫要月宫中看否？帝唯之。乃以拄杖向空掷之,化为大桥,桥道如银。与明皇升桥,行若十数里,精光夺目,寒气侵人,遂至大城。公远曰:此月宫也。见仙女数百,皆素练霓衣,舞于广**。问其曲名,曰:“《霓裳羽衣》也。乃密记其声调。旋为冷气所逼,遂复蹑银桥回,返顾银桥,随步而灭。明日召乐工,依其调作《霓裳羽衣曲》,遂行于世。明皇欲传隐形之术,公远秘而不说。上怒,乃选善射者十人伏于壁,召公远与语,众矢俱发,公远致毙,上令瘗于宫内。月余中,使自蜀回,奏事讫,云:臣至骆谷,见罗公远,令附起居,专于成都望车驾。上大惊,问其行李如何。曰:跣足,携鞋一只。乃令开棺,视之,唯见一草鞋在棺,有箭孔十数。

0078邢和璞,偏得黄老之道,善心算,作《颍阳书疏》,有叩,奇旋入空。或言有草,初未尝睹。成式见山人郑昉说,崔司马者,寄居荆州,与邢有旧。崔病积年且死,心常恃于邢。崔一日觉卧室北墙有人斸声,命左右视之,都无所见。卧室之北,家人所居也。如此七日,劚不已,墙忽透明,如一粟。问左右,复不见。经一日,穴大如盘,崔窥之,墙外乃野外耳,有数人荷锹钁立于穴前一曰侧。崔问之,皆云:“邢真人处分开此,司马厄重,倍费功力。”有顷,导驺五六,悉平帻朱衣,辟曰:“真人至。”见邢舆中,白幍垂绶,执五明扇,侍卫数十,去穴数步而止,谓崔曰:“公算尽,仆为公再三论,得延一纪,自此无若也。”言毕,壁如旧。旬日,病愈。又曾居终南,好道者多卜筑依之。崔曙年少,亦随焉。伐薪汲泉,皆是名士。邢尝谓其徒曰:“三五日有一异客,君等可为予各办一味也。”数日备诸水陆,遂张筵于一亭,戒无妄窥。众皆闭户,不敢謦欬。邢下山延一客,长五尺,阔三尺,首居其半,绯衣宽博,横执象笏,其睫疏挥,色若削瓜,鼓髯大笑,吻角侵耳。与邢剧谈,多非人间事故也。崔曙不耐,因走而过庭。客熟视,顾邢曰:“此非泰山老师乎？”邢应曰:“是。”客复曰:“更一转,则失之千里,可惜。”及暮而去。邢命崔曙谓曰:“向客,上帝戏臣也。言太山老师,君颇记无？”崔垂泣言:“某实太山老师后身,不复忆,幼常听先人言之。”房琯太尉祈邢算终身之事,邢言:“若来由东南,止西北,禄命卒矣。降魄之处,非馆非寺,非途非署。病起于鱼飧,休材龟兹板。”后房自袁州除汉州,及罢归,至阆州,舍紫极宫。适雇工治木,房怪其木理成形,问之,道士称:“数月前,有贾客施数段龟兹板,今治为屠苏也。”房始忆邢之言。有顷,刺史具鲙邀,房叹曰:“邢君,神人也。”乃具白于刺史,且以龟兹板为托。其夕,病鲙而终。

邢和璞:生卒不详,《太平广记·卷二十六》有其他事迹记载。本书0201条记载他与尹愔有来往。《新唐书·方技》:‘和璞喜黄老,作《颍阳书》,世传之。’偏:通遍。奇:通倚。倚靠、凭借。旋:立即、随即。0178条:“旋化为鱼。”斸:大锄。这里指挖掘。厄:困苦、灾难。五明扇:崔豹《古今注·上舆服》:‘舜作也。……汉公卿士大夫皆得用之,晋非乘舆不得用也。’打字者疏:只有皇帝方可乘舆。白幍:当做白帢(巾臽)。一种丝织的便帽。崔曙:(约704-739年),宋州(今河南登封)人,开元二十三年第一名进士,但只做过河南尉一类的小官。曾隐居河南嵩山。其奉试明堂火珠诗有:“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人皆奇之,因其死后唯留一女,名崔星。謦欬:音请忾。咳嗽。绯衣:当做‘裶衣’,裶,衣服长的样子。疏挥:疏,稀疏。挥,旗、幡。这里指很长。削瓜:《荀子非相》:“皋陶之状,色如削瓜。”杨倞注:‘如削皮之瓜,青绿色。’房琯:(696-763年),字次律,河南缑氏(今河南偃师缑氏镇)人。诗人,官拜刑部尚书。飧:音孙。吃晚饭。龟兹:在今新疆。袁州:在今宜春。除:拜官、授职。汉洲:四川广汉。阆州:四川阆中。屠苏:这里指罘罳。门外的屏或透孔的窗棂。鲙:这里指鱼做的菜肴。

道士邢和璞,得到全部黄帝、老子的道术,善于占卜,著作有《颍阳书疏》,有人看这书,可以凭借书中方法很快升入空中。也有人说这书粗劣杂芜,我原本也没见过。

我段成式看见山人郑昉时他和我说,有位崔司马,临时居住在荆州,与邢和璞早就有交情。崔司马得病快一年了要死,但心里常常依仗与邢和璞有交情而满怀生存的希望。有一天崔司马觉得卧室北墙外有人挖掘的声音,就让旁边的人去看,谁也没看见什么。因为卧室的北面,是家人所居住的房屋。就这样过了七天,挖掘声一直不停,墙忽然透出了谷粒大的一点亮光。崔司马问左右的人,大家还是看不见。又经过一天,挖出的洞穴大如盘子,崔司马向外看,墙外竟是野外,有几个人拿着锹、头站在洞穴前。崔司马问他们做什么,那些人都说:“邢真人让开这个洞,司马您灾难太重,开这个洞加倍费功力。”过了一会,有五六个骑马的人做前导开路,都戴平巾帻穿红衣,一边走一边喝道:“邢真人到。”崔司马看见邢和璞坐在帝王才能乘坐的车中,带着白色帽子垂着绶带,后面有人执掌帝王用的五明扇做障扇,侍卫几十个,在离洞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邢和璞对崔司马说:“先生寿命到头了,我为先生再三争论,才得以延寿十二年,从此先生就不会再受苦了。”说完,墙壁就复原了。过了十天,病也痊愈了。

邢和璞又曾经居住在终南山,喜欢学道的人多占卜合适的地方修筑屋子依从他修炼。崔曙当时还年少,也随着邢和璞学道。砍柴担水的人,都是知名人士。邢和璞曾经对他的徒弟们说:“过个三五天有一位特殊客人要来,你们等可以为我筹办一桌酒筵。”几天里弟子们备齐山珍海味,就把筵席设在一个亭子里,邢和璞告戒众弟子不要偷看。众弟子都关上门呆在屋里,连小声咳嗽都不敢。邢和璞下山请来一位客人,这人身长才五尺,宽却有三尺,大脑袋占据全身一半,衣服又长又肥大,横拿着象牙笏板,他眼睫毛稀疏却很长,脸色好似削了皮的瓜泛着青绿色,大笑时胡子一耸一耸的,嘴角长得快到耳朵了。与邢和璞高谈阔论,大多不是人世间的事情。崔曙耐不住寂寞,便跑着过了庭院(到另一个屋子去寻个伴)。这客人仔细看看崔曙,回头对邢和璞说:“这不是泰山神的老师么？”邢和璞回答说:“是。”客人又说:“才转世一次,就与当时有天壤之别了,太可惜了。”到了天黑客人告别离去。邢和璞对崔曙说:“刚才的客人,是和上帝游戏的臣子。他所说的泰山老师的事,你还记得不？”崔曙低着头哭泣道:“我确实是泰山老师的转世,不过不记得了,年幼时常听老人说起这事。”

房琯太尉请邢和璞算终身之事,邢和璞说:“你如果由东南来,到西北停下,那么你的禄命就没有了。魂魄离开的地方,不是旅馆不是寺院,也不是路途和官署。生病的原因起于晚上吃鱼,棺材用的是龟兹木板。”后来房琯自袁州到汉州任职,等到期满回去,经过阆州,住宿在道观紫极宫。正好碰上道观中雇工做木匠活,房琯奇怪他们用的木材纹理,为什么会有天然图案,就去问他们,道士回答:“几个月前,有商人施舍几段龟兹木板,现在拿来做罘罳。”房琯这才忆及邢和璞的预言。过了一会,当地刺史用鲙鱼做了菜邀请房琯用餐,房琯叹道:“邢先生,真是神人啊。”于是他就把事情的原由都向刺史说了,并且嘱托刺史要用龟兹板做棺材。这天夜里,房琯因吃鱼病死了。

0079王皎一曰畋先生善他术,于数未尝言。天宝中,偶与客夜中露坐,指星月曰:“时将乱矣。”为邻人所传。时上春秋高,颇拘忌。其语为人所奏,上令密诏杀之。刑者钁其头数十方死,因破其脑视之,脑骨厚一寸八分。皎先与达奚侍郎还往,及安、史平,皎忽杖屦至达奚家,方知异人也。

天宝:玄宗的一个年号,(742-756年)。达奚:是鲜卑族姓氏复姓。这里当指达奚珣,可是没有找到他当侍郎的记载。达奚抚后来虽为侍郎,但其约生于747年,这时还太小。屦:用葛、麻等编织的鞋。

王皎先生善长其他的法术,对于命运气数从来也不谈及。天宝年间,偶然与客人半夜坐在屋外,指着天上的星星月亮说:“时运将要大乱了。”这话被邻居听到传了出去。当时玄宗年时已高,颇有些迷信忌讳。这话被人上奏给玄宗,玄宗下诏令秘密杀了王皎。行刑的人用头刨王皎的头几十下,王皎才死,就破开他的脑袋细看,脑骨厚度有一寸八分。王皎以前与达奚侍郎有交往,等到安、史之乱平复后,王皎忽然拄着杖穿着麻鞋来到达奚家,这时才知道王皎不是普通人。

0080翟天师名乾祐,峡中人。长六尺。手大尺馀,每揖人,手过胸前。卧常虚枕。晚年往往言将来事。常入夔州市,大言曰:“今夕当有八人过此,可善待之。”人不之悟。其夜,火焚数百家。八人,乃火字也。每入山,虎群随之。曾于江岸与弟子数十玩月,或曰:“此中竟何有？”翟笑曰:“可随吾指观。”弟子中两人见月规半天,楼殿金阙满焉。数息间,不复见。

翟乾祐:生平不详。参见本书0200条。峡中:巫峡一带。夔州:今重庆奉节。

翟天师名叫乾祐,是巫峡人。身长六尺。手大一尺多,每次对人作揖,手过胸前。睡卧经常虚悬着头,像是枕着枕头。晚年常常预言未来的事。曾经在夔州集市中,大喊说:“今晚当有八人路过此地,要好好招待啊。”人们都不能解悟。那天夜里,大火焚烧几百家。这时人们才明白；八人,就是火字呀。翟乾祐每次入山,都有一虎群跟随着他。有一次在江岸与弟子数十人赏月,有弟子说:“月亮里到底有什么啊？”翟乾祐笑道:“可以随着我手指观看。”弟子中有两个人见到月亮圆圆地占了半个天,楼殿金阙布满其中。呼吸几次的时间,这奇异的景致就不见了。

0081蜀有道士阳狂,俗号为灰袋,翟天师晚年弟子也。翟每戒其徒:“勿欺此人。吾所不及之。”常大雪中,衣布褐入青城山,暮投兰若,求僧寄宿,僧曰:“贫僧一衲而已,天寒如此,恐不能相活。”但言:“容一床足矣。”至夜半,雪深风起,僧虑道者已死,就视之。去床数尺,气蒸如炊,流汗袒寝,僧知其异人。未明,不辞而去。多住村落,每住不逾信宿。曾病口疮,不食数月,状若将死。人素神之,因为设道场。斋散,忽起,就谓众人曰:“试窥吾口中有何物也。”乃张口如箕,五脏悉露,同类惊异,作礼问之,唯曰:“此足恶,此足恶。”后不知所终。成式见蜀郡郭采真尊师说也。

阳狂:装疯。青城山:在今都江堰市。兰若:寺院。衲:僧衣。信宿:再宿曰信。两宿。道场:道教中规模较大的诵经礼拜仪式。郭彩真:不详。

蜀地有位装疯的道士,俗称呼他灰袋,是翟乾祐天师晚年收的弟子。翟乾祐经常告戒他的徒弟们:“不要欺负灰袋,别看不起他,我翟乾祐还不如他本事大。”

灰袋曾经在大雪天,穿一件粗布衣服进入青城山,晚上投宿一座寺院,请求僧人让他住一夜,僧人说:“贫僧仅有一件衲衣没有别的了,天这样寒冷,没有东西给你铺盖恐怕会冻死你。”灰袋只说:“给我一张床就满足了。”到了半夜,雪下得很深,大风也刮了起来,僧人担心这个道士已经冻死了,就去察看。只见离道士床几尺远的地方,呼呼冒热气像在蒸饭,道士身上流着汗在裸睡,僧人这才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天未明,灰袋不辞而别。

灰袋多住村落,每次住不过两宿。

灰袋曾经生病得了口疮,几个月不吃东西,状况就像要死了。人们一直认为他很神异,因此为他设道场。斋饭结束,灰袋忽然起来了,对众人说:“看看我口中有什么东西。”说着张开象簸箕一般的大口,五脏都露了出来,师兄弟们很惊讶,向灰袋施礼问:“你怎么了”。灰袋只是说:“太讨厌了,太讨厌了。”后来不知灰袋到底怎么样了。我段成式在成都见到郭采真尊师时他和我说的。

0082秀才权同休友人,元和中落第,旅游苏湖间。遇疾贫窘,走使者本村野人,雇已一年矣。疾中思甘豆汤,令其取甘草,雇者久而不去,但具火汤水,秀才且意其怠于祗承。复见折树枝盈握,仍再三搓之,微近火上,忽成甘草。秀才心大异之,且意必有道者。良久,取粗沙数掊挼捘,已成豆矣。及汤成,与甘豆无异,疾亦渐差。秀才谓曰:“余贫迫若此,无以寸步。”因褫垢衣授之:“可以此办少酒肉,予将会村老,丐少道路资也。”雇者微笑:“此固不足办,某当营之。”乃斫一枯桑树,成数筐札,聚于盘上。噀之,悉成牛肉。复汲数瓶水,顷之,乃旨酒也。村老皆醉饱,获束缣三千。秀才渐,谢雇者曰:“某本骄稚,不识道者久,今返请为仆。”雇者曰:“予固异人,有少失,谪于下贱,合役于秀才。若限未足,复须力于它人。请秀才勿变常,庶卒某事也。”秀才虽诺之,每呼指,色上面,蹙蹙不安。雇者乃辞曰:“秀才若此,果妨某事也。”因说秀才修短穷达之数,且言万物无不可化者,唯淤泥中朱漆筋及发,药力不能化。因去,不知所之也。

元和:唐宪宗李纯的年号。(806-820年)。苏湖:苏州太湖一带。挼捘:音若(阳平)、尊(去声)。揉搓推挤。缣:细丝绢。三千:有的版本作‘五十’。渐:音婵。泪水潸然。

秀才权同休的一个朋友(以下简称秀才),元和年间落第,旅游在苏洲太湖之间。因为生了疾病贫困交加,雇佣的短工是本村的一个没文化的人,雇了已经一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秀才疾病中想喝甘草绿豆汤,让雇工去取甘草,雇工很长时间也不去,只准备生火和汤水,秀才心想‘这家伙懒怠不想去’。这时又看见雇工折了满满一把树枝,然后再三用手搓来搓去,微微靠近火上,树枝忽然变成甘草。秀才心中很惊异,且心想这人必是一个有道行的人。又过了好久,雇工取些粗沙粒又几度揉搓推挤,转眼已变成绿豆了。等到汤做成了一品尝,竟与甘草绿豆味道没有两样,秀才的疾病也渐渐好了。秀才对雇工说:“我贫困窘迫到这样,想回家也走不了。”就脱下脏衣服递给雇工说:“拿去换点酒肉,我想宴请村中乡老,向他们乞讨一点路费。”雇工微笑道:“这个不够办酒席的,我替你想办法吧。”雇工就去砍一棵枯桑树,劈成几筐小木片,装在盘子里。向盘子里喷一口水,木片就都变成牛肉。雇工又打了几瓶水,倒出来后,竟是好酒。村中乡老都酒足饭饱,赠送给秀才细丝绢三千匹。秀才这时潸然泪下,向雇工歉意地说:“我原本骄傲幼稚,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您有道术,从今天开始反过来我给你做仆人吧。”雇工说:“我的确不是普通人,因为犯有小过失,被贬作下贱的人,正应该作秀才的仆役。如果做仆役的时限不足,还必须效力于其他的人。所以请秀才不要该变常态,希望成全我被贬应做的事。”秀才听后虽然答应了他,但从此再指使他,就会脸红,感到局促不安。雇工就告辞说:“秀才这样下去,结果会妨我做仆役补过的事。”就此又告诉秀才寿命长短贫穷发达的命数,又说万物没有不可化的,唯有淤泥中的朱漆筷子以及头发,是药力所不能化的。因此离去,不知去了哪里。

0083宝历中,荆州有卢山人,常贩桡朴石灰,往来于白湫南草市,时时微露奇迹,人不之测。贾人赵元卿好事,将从之游,乃频市其所货,设果茗,诈访其息利之术。卢觉,竟谓曰:“观子意,似不在所市,意有何也？”赵乃言:“窃知长者埋形隐德,洞过蓍龟,愿垂一言。”卢笑曰:“今且验,君主人午时有非常之祸也,若是吾言当免。君可告之,将午,当有匠饼者负囊而至。囊中有钱二千馀,而必非意相干也。可闭关,戒妻孥勿轻应对。及午,必极骂,须尽家临水避之。若尔,徒费三千四百钱也。”时赵停于百姓张家,即遽归语之。张亦素神卢生,乃闭门伺也。欲午,果有人状如卢所言,叩门求籴,怒其不应,因足其户,张重箦捍之。顷聚人数百,张乃自从门率妻孥回避。差午,其人乃去,行数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至,众人具告其所为。妻痛切,乃号适张所,诬其夫死有自。官不能评,众具言张闭户逃避之状。识者谓张曰:“汝固无罪,可为办其死。”张欣然从断,其妻亦喜。及市櫘就舆,正当三千四百文。因是,人赴之如市。卢不耐,竟潜逝。至复州界,维舟于陆奇秀才庄门。或语陆:“卢山人,非常人也。”陆乃谒。陆时将入京投相知,因请决疑,卢曰:“君今年不可动,忧旦夕祸作。君所居堂后有钱一甒音五陶制酒器,覆以板,非君有也。钱主今始三岁,君慎勿用一钱,用必成祸。能从吾戒乎？”陆矍然谢之。及卢生去,水波未定,陆笑谓妻子曰:“卢生言如是,吾更何求乎。”乃命家童锹其地,未数尺,果遇板,彻之,有巨瓮,散钱满焉。陆喜。其妻以裙运纫草贯之,将及一万,儿女忽暴头痛,不可忍。陆曰:“岂卢生言将征乎？”因奔马追及,且谢违戒。卢生怒曰:“君用之必祸骨肉,骨肉与利轻重,君自度也。”棹舟去之不顾。陆驰归,醮而瘗焉,儿女豁愈矣。卢生到复州,又常与数人闲行,途遇六七人,盛服俱带,酒气逆鼻。卢生忽叱之曰:“汝等所为不悛,性命无几!”其人悉罗拜尘中,曰:“不敢,不敢。”其侣讶之,卢曰:“此辈尽劫江贼也。”其异如此。赵元和言,卢生状貌,老少不常,亦不常见其饮食。尝语赵生曰:“世间刺客隐形者不少,道者得隐形术,能不试,二十年可易形,名曰脱离。后二十年,名籍于地仙矣。”又言:“刺客之死,尸亦不见”所论多奇怪,盖神仙之流也。

宝历:唐文宗李昂的年号,(828年)一年。荆州:今湖北沙市。桡朴:桡,音饶。船桨。朴,大木材。《楚辞屈原九章》:‘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朴,亦通扑。扑,击打。白湫:不详。可能早已干涸了。草市:今在荆州城北还有草市地名存在。与之游:与之交往。蓍龟:蓍草龟甲,都是占卜的用品。非意相干:无故寻衅。《晋书卫玠传》:“玠尝以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箦:竹席。有误。或当做(畐)音雹。《竹谱》:‘〈畐〉实,厚肥,孔小,几於实中,二竹皆大竹也。土人用为梁柱。’《异物志》:‘有竹曰〈畐〉,其大数围,节间相去局促,中实满,坚强以为屋榱。截断便以为栋梁,不加斤斧也。大实心竹。槥:粗劣的薄板棺木。复州:今湖北仙桃市。甒:音五。陶制酒器。

宝历那年,荆州有位姓卢的隐士,曾经靠贩卖船桨、木材、石灰谋生,往来于白湫南边的草市,经常稍微显露出一点奇迹,都是人们料想不到的。商人赵元卿喜欢没事找事,想和姓卢的交往,就常常买他的货物,并且准备水果香茶,装出想学习他如何挣钱的方法。姓卢的察觉赵元卿意不在此,直言说道:“看先生的意思,似乎不在做生意上,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元卿就说:“我认为老先生是深藏不漏的人,洞察力超过占卜的准确性,希望老先生指点迷津。”姓卢的笑着说:“这个今天就可应验,先生的房东中午时会有很大的灾祸,如果按我说的去做可以减免。先生可以告诉房东,近午时分,应当有位做饼的手艺人背着袋子去他家。袋子中有钱二千多个,而且这人还必定不是故意冒犯。你让房东把门关好,告戒房东的老婆孩子不要轻易与那人搭话。等到正午,那人必然大骂,房东必须全家到水边躲避那人。如果这样,房东只不过白搭三千四百个钱就可完事。”当时赵元卿住在一个姓张的百姓家,他听了卢先生的话立即急忙回去告诉姓张的。姓张的平常也觉得卢先生很神奇,就关上门在家等着。快要中午了,果然有个人状貌向卢先生所说那样,前来敲门要买米,那人因张家不答话而十分愤怒,就用脚踹门,姓张的就用大竹杠把门顶住。很快就聚集了几百人看热闹,张房东就带着家小从侧门躲出去回避。过了正午,那人就离去了,走了几百步,却忽然跌倒死了。那人的妻子赶来了,大家把前因后果告诉她。那人的妻子伤痛欲绝,就大哭着来到张家,诬赖她的丈夫死是与这里有关系的。到了官衙也并无法断案,因为大家都说姓张的关门逃避的情形证明与张无关。后来有个认识的人对张房东说:“你确实无罪,你就为他把后事办理了吧。”张房东爽快的同意了这个建议,死者的妻子也满意。等买来棺木用车拉出去埋葬,正好用了三千四百文钱。因此,找卢先生预测的人就像赶集市的那么多。姓卢的不耐烦,竟然悄悄走了。

姓卢的来到复州地界,把船系在陆奇秀才庄院门前。有人和陆奇说:“卢山人,不是普通人。”陆奇就前来拜谒。当时陆奇正准备进京城去投靠朋友,因此请卢先生帮他决断是否该去。卢山人说:“先生今年不可去,我忧虑早晚会有祸事发生。先生所居住的堂后面有一大瓦罐钱,上面覆盖着木板,那钱不是先生所应有的。钱的主人现在才三岁,先生千万不要用瓦罐里的一个钱,如果用了必然成大祸。先生能依从我的告诫吗？”陆奇惊惶地看着他表示感谢他的告诫。等卢先生离去,水波还未定,陆奇就笑着对妻子说:“卢先生这么说,我哪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就让家仆用锹挖地,没挖几尺,果然遇到木板,掀开,有个大瓮,没用绳子穿的散钱满满装了一瓮。陆奇大喜。他妻子用裙摆搬运穿钱的草穿钱,将及穿了一万个钱,陆奇的儿女忽然头暴痛,疼不可忍。陆奇说:“难道卢先生的话应验了么？”因而骑上马追上卢先生,道歉自己违戒了。卢先生愤怒地说:“先生用了那钱必然祸及子女,子女与钱孰轻孰重,先生自己掂掇吧。”说完划船走了没再回头。陆奇打马奔驰回家,祈祷后把钱又埋上了,他的儿女也豁然痊愈。

卢先生在复州,又曾经与几个人闲走,路途遇到六七个人,衣着完备,喝的酒气呛人鼻子。卢先生忽然喝叱那些人说:“你们所作所为不赶紧停止,性命就不长了!”那些人都一溜跪拜在尘土里,连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卢先生的同伴感到惊讶,卢先生说:“这些人都是江上的强盗。”姓卢的就这么奇异。赵元和说,卢先生的相貌,时老时少不一定,也不常见他饮水吃饭。曾经对赵元和说:“人世间刺客隐形不露的有不少,修道的人得到隐形法术,能不使用,二十年后可以改变形态,名为脱离。再过二十年,名字就列于地仙的位置了。”卢先生又说:“刺客死后,(因有隐形术的原因)尸体也不显现”他所说所论大多稀奇古怪,大约是神仙一流的人吧。

0084长庆初,山人杨隐之在郴州,常寻访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谓百岁人。杨谒之,因留杨止宿。及夜,呼其女曰:“可将一下弦月子来。”其女遂帖月于壁上,如片纸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赐光明。”言讫,一室朗若张烛。

长庆:唐穆宗李恒的年号,(821-824年)。郴州:湖南郴州。下弦月:夕阳西下时,满月东升,纯正的下弦月半夜才能升起,清晨现残月(娥眉月)。所以这里的下弦月当指略缺时的满月。

长庆初年,隐士杨隐之在郴州居住,经常四处寻访有道术的人。有位唐居士,当地人说他已经一百岁了。杨隐之就去拜访他,唐居士留杨隐之住一宿。到了夜晚,唐居士喊他女儿说:“拿一个下弦月亮来。”他女儿就帖片月亮在墙壁上,这月亮就像一片纸一样。唐居士立即站起来,祈祷说:“今天晚上有客人来了,希望赐于一些光明。”唐居士话音刚落,满屋子光亮就像点燃了蜡烛。

0085南中有百姓行路遇风雨,与一老人同庇树阴,其人偏坐敬让之。雨止,老人遗其丹三丸,言有急事即服。岁馀,妻暴病卒。数日,方忆老人丹事,乃毁齿灌之,微有暖气,颜色如生。今死已四年矣,状如沉醉,爪甲亦长。其人至今舆以相随,说者于四明见之矣。

南中:泛指中国南部。这里指江浙一带。四明:浙江旧宁波府的别称,以境内有四明山(传说山上有方石,四面如窗,中通日、月、星宿之光,故称四明山)得名。

南中有个老百姓行路时遇到风雨,就与一位老人共同在树下避雨,这个老百姓偏坐着把好位置敬让给老人。等雨停了,老人给他丹药三丸,说有急事就立即服下。过了一年多,这个老百姓的妻子得急病突然死了。过了几天,他才回忆起老人给他丹药的事,就撬开妻子的嘴把药灌了下去,只见妻子微微有点暖气,颜色就像活人一般。到现在他妻子死了已经四年了,样子就像沉醉未醒,指甲还在生长。这老百姓至今还用车子带着妻子伴随着他,讲述这件事的人在四明亲眼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