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九十卷

原文
晋纪十二中宗元皇帝上建武元年(丁丑317)

译文

晋纪十二晋元帝建武元年(丁丑,公元317年)

原文
春,正月,汉兵东略弘农,太守宋哲奔江东

译文

春季,正月,汉军向东进攻弘农郡,太守宋哲逃奔江东

原文
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拜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大临三日,辞官不受

译文

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从长安逃奔凉州,称说西晋愍帝出降前一天,派他们携带诏书赐封张,拜张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禀承制书处理事宜诏书还说:“朕已下诏琅邪王及时代摄帝位,希望你们协助琅邪王,共渡多难之秋”史淑等到达姑臧,张隆重哭奠愍帝三天,辞谢不接受封职

原文
初,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以其老,弗许及闻长安不守,肃悲愤而卒

译文

当初,张的叔父张肃任西海太守,听说晋都长安危亡在即,自请任先锋赴援张以他年老为由不同意等到听说长安失守,张肃悲愤而死

原文
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命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为前驱又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逐决遣骞等进军度岭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余责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

译文

张派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率领步兵和骑兵共一万人向东攻击汉军,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自统领本郡兵马为前驱又送信给相国司马保说:“晋王室遇有灾祸,我没忘投身报效以前曾派遣贾骞视先生举动行事,后来接受符命,敕令贾骞回军不久听说敌寇进逼长安,胡崧屯兵不前,允带着五百金向他求救,于是我决定派遣贾骞等翻山越岭进军赴援,刚好听说朝廷已经倾覆,未能实现尽忠的愿望,我悲痛心情之深重,虽死也有余责现在重新派遣韩璞等率军前往,一切听从您的命令”韩璞等人的军队始终不能东进,只好退军

原文
至南安,诸羌断路,相持百余日,粮竭矢尽璞杀车中牛以飨士,泣谓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还乎”曰:“欲”“从我令乎”曰:“诺”乃鼓噪进战,会张阆帅金城兵继至,夹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译文

军队行至南安,被多支羌人部族截断退路,双方相持一百多天,韩璞等人的军队箭尽粮绝韩璞把拉车之牛杀掉犒饷士卒,流着眼泪对他们说:“你们思念父母吗”士卒回答:“思念”“思念妻子儿女吗”回答说:“思念”“想活着回家吗”回答说:“想”韩璞又问:“愿意听从我的号令吗”士卒回答说:“愿意”于是擂鼓呐喊,进击博战适逢张阆率金城士兵随后赶到,夹击羌人,大破敌军,斩首数千

原文
先是,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译文

长安失陷以前,曾有民谣说:“秦川之中,血流没腕,唯有凉州倚柱旁观”等到汉军攻陷关中,氐族羌族攻掠陇右,雍州秦州的人民十有八九死亡,唯独凉州安然无恙

原文
二月,汉主聪使从弟畅,帅步骑三万攻荥阳,太守李矩屯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畅兵猝至,矩未及为备,乃遣使诈降于畅畅不复设备,大飨,渠帅皆醉矩欲夜袭之,士卒皆惧,矩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矩选勇敢千人,使诵将之,掩击畅营,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译文

二月,汉主刘聪派堂弟刘畅率领步兵骑兵三万进攻荥阳,荥阳太守李矩屯兵韩王故旧壁垒,双方相距七里,刘畅派遣使者招降李矩当时刘畅的军队突然到达,李矩来不及设备防御,于是派遣使者见刘畅,诈称愿降刘畅不再防备,大肆犒劳士卒,主要将领都喝醉了李矩打算乘夜偷袭,但手下士卒都心存畏惧,李矩便派部将郭诵到子产祠祝祷,让巫祝扬言说:“子产神灵告知,到时会派遣神兵相助”众人都踊跃争先李矩挑选勇士千人,令郭诵率领他们,突然袭击刘畅军营,斩首数千刘畅只身逃出,仅免于死

原文
辛已,宋哲至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琅邪王睿统摄万机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日于是西阳王及官属等共上尊号,王不许等固请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诸贤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呼私奴,命驾将归国等乃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许之辛卯,即晋王位,大赦,改元始备百官,立宗庙,建社稷

译文

辛巳(二十八日),宋哲到达建康,称说奉晋愍帝诏书,令丞相琅邪王司马睿总摄国家所有事宜三月,琅邪王换上素色服装,避居于别室,举哀三天此时西阳王司马和官员部属等共同进上皇帝尊号,琅邪王不肯即位司马等坚持请求,不肯罢休琅邪王感慨地流着眼泪说:“孤是有罪之人诸位贤良如果逼我不止,我将返归琅邪封国”并传呼私人奴仆,让他们驾车准备返回封国司马等于是请求琅邪王依照魏晋旧有成例,称晋王琅邪王同意了辛卯(初九),琅邪王即晋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开始设置百官,建立宗庙和社稷

原文
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德”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兖三州诸军事,镇广陵以西阳王为太保,封谯刚王逊之子承为谯王逊,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自余参军悉拜奉车都尉,掾属拜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拜骑都尉王敦辞州牧,王导以敦统六州,辞中外都督,贺循以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译文

主掌官员请求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对王导说:“立太子应当视其德行”王导说:“世子与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年长”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丙辰(疑误),晋王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仍任司马裒为都督青兖三州诸军事,镇守广陵任西阳王司马为太保,封谯刚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司马逊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又任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和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被任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被任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任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任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其余参军全部封官奉车都尉,部属封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官拜骑都尉王敦辞谢江州牧的官职,王导因为王敦已统领六州,辞谢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职务,贺循因年老多病辞去中书令,都获得晋王的同意任命贺循为太常此时承续西晋的丧乱之后不久,江南东晋政权刚刚草创,因刁协久在西晋时为官,熟悉旧制贺循为当世儒学泰斗,精通礼学,所以凡遇疑碍难决的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原文
刘琨段匹相与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峤,羡之弟子也,峤之从母为琨妻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行矣,勉之!”

译文

刘琨和段匹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和辅佐晋王室辛丑(疑误),刘琨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自己派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段匹派遣左长史荣邵,共同奉呈上表和盟约誓文前往建康进劝晋王即帝位温峤是温羡兄弟的儿子,其姨母是刘琨的妻子,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中衰,但天命尚未变易,我将建立功名于河朔,让你的声誉流播江南去吧,努力为之!”

原文
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曰:“今两京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译文

晋王任命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辞谢不受征虏将军鲁昌劝说慕容道:“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沦陷,天子流亡失位,琅邪王接爱制诰于江东,四海归心贤君虽然雄据一方,但仍有许多部族拥兵不听从号令,这是因为您的官职不是晋王正式任命的缘故我认为应当派遣使者见琅邪王,劝他承续晋国帝位,然后遵奉皇上诏令攻伐有罪之人,谁敢不听从号令!”处士辽东人高诩说:“霸王之业,不义不能成功现在晋王室虽然衰微,仍然是民心所向,应当派遣使者至江东,以示所有尊崇,然后倚仗君臣大义征伐各部族,不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慕容听从他们的意见,派遣长史王济由海路前往建康劝晋王即帝位

原文
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闻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dōng宫粲使准沈收氐羌酋长十余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dōng宫官属及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余人夏,四月,废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余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氐羌叛者甚众,以靳准行车骑大将军,讨平之

译文

汉丞相刘粲让党羽王平对太弟刘说:“刚刚奉受国主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发生,应当内穿甲衣以备不测”太弟刘信从,令dōng宫臣属都在外衣内穿上甲衣刘粲派人驰告靳准王沈,靳准禀报汉主刘聪说:“太弟刘准备作乱,手下已内着甲衣了”刘聪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王沈等人都说:“我们早已听说太弟刘有犯上作乱之心,多次上言,但陛下不信我们的话”刘聪令刘粲率军包围dōng宫刘粲让靳准王沈拘捕了听命于dōng宫的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拷问,把他们的头颅都枷锢于高木格之上,烧红铁器炙灼双目,酋长们便诬陷自己和刘共同谋反刘聪对王沈等人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应当追念知无不言的训诫,不要怨恨过去上言而不被信用!”于是诛杀dōng宫属官,又诛杀平素与刘亲近交厚而被靳准王沈等人憎恶怨恨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夏季,四月,废黜刘太弟身份,改封北部王,不久刘粲让靳准谋杀了他刘形神秀爽,为人宽仁而雅量,所以士人大多心存景仰刘聪听说刘列讯,悲恸痛哭说:“我们兄弟仅剩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使天下人知晓我内心的情感呢!”氐族羌族反叛的很多,刘聪让靳准代行车骑大将军职务,征讨平定了叛乱

原文
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译文

五月,壬午(初一),发生日食

原文
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庚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译文

六月,丙寅(十五日),温峤等人到达建康王导庚亮等都喜爱温峤有才,争相和他交结此时,太尉豫州刺史荀组和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晋王不同意

原文
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降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洲,遣参军殷诣平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勒兵固守逖攻之,岁余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樊雅独据谯城,与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桓宣时为含参军,含遣宣将兵五百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

译文

当初,流民张平和樊雅在谯地各自聚集数千人,自任坞主晋王司马睿任愍帝丞相时,曾派遣行参军谯国人桓宣前往劝说张平樊雅,二人自请归降等到豫州刺史祖逖出兵屯居芦洲,派遣参军殷拜会张平和樊雅殷瞧不起张平,观视张平的屋宇,说:“可以当马厩”看见大镬,又说:“可以熔铸铁器”张平说:“这是帝王的镬,天下清平时才能使用,怎么能轻易毁坏!”殷则说:“你不能保有自己的头颅,却吝惜什么铁锅!”张平大怒,在座位上斩杀了殷,率军固守祖逖领兵攻击他们,一年多未能攻克祖逖便诱使张平部将谢浮,让他杀掉了张平,祖逖进军占据太丘当时樊雅还占据着谯城,与祖逖对抗祖逖久攻不下,向南中郎将王含请求援兵桓宣当时任王含的参军,王含派遣桓宣率兵五百人援助祖逖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这次再为我劝说樊雅”桓宣于是一人独骑,只带二人随从于后,进见樊雅说:“祖逖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仰仗你为后援前次殷轻薄无礼,并非祖逖本意”樊雅立即拜会祖逖,请求归降祖逖进入谯城以后,石勒派遣石虎围困谯城,王含又派桓宣率军救援,石虎解围而去祖逖上表请任桓宣为谯国内史

原文
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良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

译文

己巳(十八日),晋王传布檄文于天下,内称:“石虎胆敢率领犬羊乌合之众,渡过黄河荼毒民众,现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九军精锐士卒三万,由水陆四路直赴贼寇所在地,受祖逖指挥”不久又召司马裒返回建康

原文
秋,七月,大旱雍州大蝗汾溢,漂千余家

译文

秋季,七月,旱情严重司州冀州并州青州雍州发生严重蝗灾黄河汾水发生洪灾,淹没一千多户

原文
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大赦

译文

汉主刘聪立晋王刘粲为皇太子,领相国职务大单于称号,总摄朝政一如往昔实行大赦

原文
段匹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末说疾陆眷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匹不能独留,亦还蓟

译文

段匹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檄书邀请其兄长辽西公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段末等在固安聚会,共同征讨石勒段末游说疾陆眷涉复辰说:“以父辈兄长的身份追从子侄兄弟,是一种耻辱况且侥幸立功,段匹独收其利,我们能得到什么!”于是疾陆眷涉复辰段末各自领军退还刘琨段匹不能单独留守固安,也回师蓟州

原文
以荀组为司徒

译文

晋王任荀组为司徒

原文
八月,汉赵固袭卫将军华荟于临颍,杀之

译文

八月,汉将赵固在临颍击杀卫将军华荟

原文
初,赵固与长史周振有隙,振密谮固于汉主聪李矩之破刘畅也,于帐中得聪诏,令畅既克矩,还过洛阳,收固斩之,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斩振父子,帅骑一千来降矩复令固守洛阳

译文

当初,赵固与长史周振不和,周振私下在汉主刘聪面前诋毁赵固在李矩攻破刘畅的战役中,李矩曾于军帐中发现刘聪的诏令,诏令让刘畅攻克李矩之后,回军经过洛阳,收捕赵固并杀掉,用周振取代赵固李矩将此诏送给赵固看,赵固斩杀了周振父子,率骑兵千人投降东晋李矩仍然命令赵固戍守洛阳

原文
郑攀等相与拒王,众心不一,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击之,攀等惧,请降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

译文

郑攀等人共同抗拒王,因众心不齐,退散至横桑,打算投靠杜曾王敦派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率军攻击,郑攀等人畏惧,请求归降杜曾也自请袭击襄阳第五猗的军队,以赎其罪

原文
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竟陵内史朱伺谓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还趋扬口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曾所围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马隽从曾来攻垒,隽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曾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步,乃得免曾遣人说伺曰:“马隽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隽,隽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余,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于甑山,病创而卒

译文

王将前往荆州,留下长史刘浚镇守扬口壁垒竟陵内史朱伺对王说:“杜曾是狡猾之徒,公开表示屈服,是想诱使官军往西,然后迅速突袭扬口应当增强军力部署,不能立即西进”王性格矜持严厉自以为是,认为朱伺是年老怯懦,于是率军西进杜曾等果然回军直奔扬口王这才派遣朱伺回军,刚至壁垒之中,很快被杜曾军队包围刘浚自已守御北门,让朱伺守御南门马隽跟随杜曾前来攻垒,而他的妻子儿女原先留在垒中,有人想剥其妻子儿女的脸皮向马隽示戒,朱伺说:“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围,只能加剧马隽的恨怒罢了”这才罢休杜曾攻陷北门,朱伺受伤,退走上船,打开船底入水,在水底潜行了五十步,才得以幸免杜曾派人游说朱伺说“马隽感激您保全了他妻子儿女的性命,我现在已把您全军老小百十口人交托给马隽,马隽尽心照看,您可回来”朱伺回答说:“我年龄已超过六十岁,不能再与你同作叛贼,即便死了也要回到南方,妻子儿女等就交由你处置”于是前往甑山投奔王,伤重而死

原文
戊寅,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曾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曾乘胜径造沔口,威震江

译文

戊寅(二十八日),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杜曾交战于女观湖,赵诱等人都兵败战死杜曾乘胜直抵沔口,威震长江沔水一带

原文
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曾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胤将父余兵属左甄,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胤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曾走保武当王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译文

晋王派豫章太守周访进攻杜曾的军队,周访拥有八千兵众,进至沌阳杜曾的军队锐气很盛,周访让将军李恒督守军阵左翼,许朝督守右翼,自己坐镇中军杜曾先攻左右两翼,周访在阵后发箭以安军心,命令士卒说:“一翼兵败,呜鼓三声两翼都败,鸣鼓六声”赵诱的儿子越胤统领父亲部下剩存士兵从属左翼,奋勇作战,失败以后又聚集起来,骑马禀告周访周访发怒,叱斥让他继续进击,赵胤大哭,返身作战从早上激战至下午申时,周访军阵两翼都战败,周访挑选精锐士兵八百人,亲自斟酒劝饮,令他们不得妄动,听到鼓声再进攻杜曾军队前行不到三十步,周访亲自击鼓,将士们都腾跃赴敌,杜曾军队因此大败,被杀一千多人周访连夜追击,众将请求等待明日,周访说:“杜曾骁勇善战,以往我们以逸待劳,所以胜敌现在应当乘其衰败之时追袭,才能歼灭他”于是鸣鼓进军,平定了汉水沔水流域杜曾逃跑保守武当王这才得以到达荆州周访因军功升迁任梁州刺史,屯军襄阳

原文
冬,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

译文

冬季,十月,丁未(二十九日),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原文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译文

十一月,己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原文
丁卯,以刘琨为侍中太尉

译文

丁卯(十九日),晋王任命刘琨为侍中太尉

原文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丧乱以来,庠序隳废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遭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夫儒道深奥,不可仓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废坠已久矣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讲肄道义,良可惜也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之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王从之,始立太学

译文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认为:“自王室丧乱以来,学校废毁议政者有的以为清平之世尚文,遭逢世乱尚武,此言似是而非儒家道义渊深玄奥,不可能仓猝学成,等到天下安宁然后修习,那就废毁已久了再者,富贵人家的游闲子弟,未必有斩将拔旗的英才,却从军征伐戍守,不乘壮年让他们研讨道义,实在可惜世道衰微日久,礼俗日渐凋弊,如同燃火消熔油脂一样,不知不觉现在王业初建,万事方兴,我认为应当笃守道义尊崇儒家,以勉励世风好转”晋王听从了他的意见,开始设立太学

原文
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译文

汉主刘聪出猎,让已经投降的西晋愍帝权充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先导看见的人指着他说:“这就是过去在长安的皇帝”众人聚集观望,西晋遗老有的潸然泪下太子刘粲对刘聪说:“古时周武王怎会以杀商纣为乐事呢只是惟恐恶人聚集其身边,酿成祸患现在聚众起兵之人,莫不以降帝司马邺之名相号召,不如早些除掉他”刘聪说:“当年我虽杀了庾珉王隽及晋怀帝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司马邺,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十二月,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让愍帝斟酒洗杯,又让他拿盖晋旧臣见了,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的甚至哭出了声尚书郎陇西人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令人将他带出斩首

原文
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绛,右司隶部民奔之者三万余人骑兵将军刘勋追击之,杀万余人,固默引归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译文

赵固和河内太守郭默进犯汉国河东,到达绛县,右司隶部的人民投奔而去的有三万多人骑兵将军刘勋追袭他们,杀一万多人,赵固郭默领军退回汉太子刘粲率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兵十万屯居小平津,赵固扬言说:“誓当活捉刘粲赎回愍帝”刘粲上表给刘聪说:“如果司马邺死了,民众无所期望,就不会再被李矩赵固驱用,将不攻自灭”戊戌(二十日),愍帝司马邺在平阳遇害刘粲派遣刘雅生进攻洛阳,赵固逃奔阳城山

原文
是岁,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译文

这年,晋王下令考核督促农业生产,俸禄二千石的官员长官依据交纳谷物的数量多少考评政绩高下,各地驻军各自耕作,所获充当军队给养

原文
氐王杨茂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译文

氐族酋长杨茂搜死去,长子杨难敌继位,和小儿子杨坚头分别统领部曲杨难敌号称左贤王,屯驻下辨,杨坚头号称右贤王,屯驻河池

原文
河南王吐谷浑率吐谷浑者,慕容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一千七百以隶之及嗣位,二部马斗,遣使让吐谷浑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异,而令马有斗伤!”吐谷浑怒曰:“马是六畜,斗乃其常,何至怒及于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帅其众西徙悔之,遣其长史乙娄冯追谢之吐谷浑曰:“先公尝称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我,孽子也理无并大今因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复还,西傅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吐延长大有勇力,羌胡皆畏之

译文

河南王吐谷浑死去吐谷浑是慕容的异母兄长,父亲涉归曾划给他一千七百户为部曲等到慕容继承鲜卑酋长位,吐谷浑和慕容双方的马群争斗慕容派使者斥责吐谷浑说:“先父划分的部族本来不同,你为什么不离得远点儿,而让马群争斗致伤!”吐谷浑生气地说:“马是六畜之一,争斗本是常事,哪至于迁怒于人!要想远远分开很容易,只怕将来相会就难了!我现在要离开你到万里之外”于是带领部众向西迁徙慕容后悔此事,派长史乙娄冯追上道歉,吐谷浑说:“先公曾经传述卜筮之语说:‘我的两个儿子都会强盛的,统治权力将延续到后世’我非正妻之子,按理不能与嫡子并重现在因为马群之事分开,大概是天意吧!”于是不再回去,向西傍依阴山居住当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借机越过陇右向西发展,占据洮水以西地区,至于白兰,方圆数千里鲜卑语把哥哥叫作“阿干”,慕容遥思兄长,因此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六十多个儿子,长子吐延继承王位吐延高大勇武,羌人胡人都怕他

原文
太兴元年(戊寅318)

译文

太兴元年(戊寅,公元318年)

原文
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段匹自蓟往奔丧段未宣言:“匹之来,欲为篡也”匹至右北平,涉复辰发兵拒之末乘虚袭涉复辰,杀之,并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迎击匹,败之匹走还蓟

译文

春季,正月,辽西公疾陆眷死,儿子幼小,叔父涉复辰自立为王段匹由蓟州出发去奔丧,段末扬言说:“段匹此来,是想篡位”段匹到达右北平,涉复辰发兵阻拦,段末乘虚击杀涉复辰,兼并其子弟党羽,自称单于段末迎战段匹并战胜了他,段匹逃回蓟州

原文
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居庐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

译文

三月,癸丑(初七),愍帝死讯传至建康,晋王服斩衰丧服,别居倚庐百官奏请晋王使用皇帝尊号,晋王不同意纪瞻说:“晋政权灭亡,至今已经两年,陛下应当继承大业遍观皇室子弟,又有谁值得推让!陛下如果荣登皇位,那么祖先神灵和国民都能有所依凭如果拂逆天命,违背人心,大势一旦失去,就无法挽回了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被毁,国家无主,刘聪在西北自立国号,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推谢帝位,这就如同急于救火却恭礼谦让”晋王还是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去摆好的皇帝宝座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之座与天上列星相应,敢搬动的斩首!”晋王脸色为之一变

原文
奉朝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之弟也

译文

奉朝请周嵩上疏说:“古代帝王,道义周全而后撷取,谦让顺成而后据有,所以能长久地统治国家,恩泽被服万世现在愍帝的梓宫尚未返国,故都耻辱尚未涤清,胸怀节义者痛心泣血,士子民女惶惶失措应当广开言路征求良好的建议,训练士卒整备兵器,先洗雪国家覆亡的大耻,实现天下人民的共同愿望,那么君临天下的大权还能给谁呢!”周嵩的上疏违背了晋王的旨意,被贬黜出京,任新安太守又因心怀怨谤被夺职周嵩是周的兄弟

原文
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散骑常待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译文

丙辰(初十),晋王即帝位,文武百官陪列于两侧元帝令王导登御床同坐,王导坚决拒绝,说:“如果太阳与天下万物等同,怎么能俯照苍生!”元帝便不再坚持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兴,文武官员都晋升二级爵位元帝打算对所有曾经投贴建议自己接受皇位的人格外优宠,凡官吏都增加爵位一等,平民都提升为官吏,总计有二十多万人散骑常待熊远说:“陛下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普天之下莫不拥戴,岂止左近之人情深,偏远之人情浅!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普遍赐封臣民官爵,这样皇恩浩荡,而且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烦劳,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

原文
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太子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亮妹为太子妃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dōng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

译文

庚午(二十四日),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太子仁义而有孝道,喜欢文学,爱好武艺,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与庾亮温峤等结为平民之交庾亮为人端庄肃正,擅长谈论老子庄子之学,元帝很器重他,礼聘其妹为皇太子妃元帝任命贺循行使太子太傅职权,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身份侍讲dōng宫元帝喜好刑名之学,曾把韩非子一书赠送给太子庾亮规谏太子说:“申不害韩非行事刻薄有伤圣教,不值得圣上留心”太子听从了

原文
帝复遣使授慕容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辞公爵不受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裴嶷言于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以为西讨之资”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译文

元帝再次派遣使者任命慕容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推辞昌黎公的爵位不肯接受慕容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让游邃创定军府礼仪裴嶷对慕容说:“晋王室衰微,孤独地处于江南,国威和恩德都不能覆及远方,中原的战乱局面,除了贤君您无人能够拯救现在各部族虽然各自拥有军队,但都是由顽钝愚昧的族人聚合而成,应当逐个兼并,充实征讨中原的实力”慕容说:“您所说的宏图远大,不是孤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您是朝中名贤,不因为孤的僻陋而加以教诲,这是上天把您赐给孤而护国家”于是任裴嶷为长史,委托他策划军国之事,对势力弱小的部族,逐步以武力兼并

原文
李矩使郭默郭诵救赵固,屯于洛诵潜遣其将耿稚等夜济河袭汉营,汉具丘王翼光觇知之,以告太子粲,请为之备粲曰:“彼闻赵固之败,自保不暇,安敢来此邪!毋为惊动将士!”俄而稚等奄至,十道进攻,粲众惊溃,死伤太半,粲走保阳乡稚等据其营,获器械军资,不可胜数及旦,粲见稚等兵少,更与刘雅生收余众攻之,汉主聪使太尉范隆帅骑助之,与稚等相持,若战二十余日,不能下李矩进兵救之,汉兵临河拒守,矩兵不得济稚等杀其所获牛马,焚其军资,突围奔虎牢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译文

李矩派郭默郭诵救援赵固,屯兵洛水水一带郭诵悄悄派遣部将耿稚等人夜间渡过黄河偷袭汉军军营,汉国具丘王翼光得到消息,传告太子刘粲,请求做好防备刘粲说:“他们听说赵固兵败,自顾不暇,哪儿还敢到这儿来,不要因此惊动将士!”不久,耿稚等人率军扑来,分十路围攻,刘粲所部惊慌溃逃,死伤过半刘粲奔逃保守阳乡耿稚等占据其军营,缴获的兵器和军事物资不计其数到了天亮,刘粲看见耿稚等人兵力不多,又和刘雅生收拾残余部队反攻,汉主刘聪派太尉范隆率骑兵助战,与耿稚等相持,苦战二十多天,不能攻克李矩进军救援耿稚,汉军凭借黄河拒守,李矩的军队无法渡河耿稚等人杀掉缴获的牛马,烧掉军事物资,突围奔向虎牢元帝下诏让李矩总领河南三郡军务

原文
汉螽斯则百堂灾,烧杀汉主聪之子会稽王康等二十一人

译文

汉国螽斯则百堂发生火灾,烧死汉主刘聪的儿子会稽王刘康等二十一人

原文
聪以其子济南王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齐王劢为大司徒

译文

刘聪任命其子济南王刘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任命齐王刘劢为大司徒

原文
焦嵩陈安举兵逼上,相国保遣使告急于张,遣金城太守窦涛督步骑二万赴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诜言于曰:“南阳王,国之疏属,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译文

焦嵩陈安起兵进逼上,相国司马保派人向张告急,张派金城太守窦涛督率步骑兵二万人赴援军队行至新阳,听说愍帝死,司马保策划自立为帝破羌都尉张诜对张说:“南阳王司马保是晋皇室中血统疏远的宗族,把巨大的耻辱忘于脑后,急于想自己称帝,一定不会成功晋王司马睿是皇室近亲,而且有贤名,应当率天下之人共同奉他为主”张听从,派遣牙门蔡忠奉呈劝进表书去建康等到了建康,晋王已即帝位张不用江南新改的年号,仍用愍帝建兴的年号

原文
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译文

夏季,四月,丁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原文
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译文

元帝加任王敦为江州牧,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原文
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和,荣之族子也

译文

王导分遣八部从事八人行察扬州所属八郡,回来后同时召见各位从事纷纷禀告二千石官长的为政得失,唯独顾和默默无言王导询问他,顾和说:“贤君您辅佐国政,宁可使法网宽松以至可以漏过大鱼,为什么又要搜集听信道听途说,以斤斤计较来治理政事呢!”王导感叹称赞顾和是顾荣的同族子侄

原文
成丞相范长生卒成主雄以长生子侍中贲为丞相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译文

成汉丞相范长生故去,成汉主李雄任命其子侍中范贲为丞相范长生博学多能,享年近百岁,蜀地人民尊奉他有如神灵

原文
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弟女,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有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谏,门者弗通

译文

汉国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容颜美丽,汉主刘聪立她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进谏说:“臣听说帝王册立王后,效法乾坤相配之理,在世时承嗣宗庙祭祀,去世后配祀土神,必须选择道德传家名门显族的女子,本人也应幽闲贤淑,才能与四海之民的期望相称,使神祗满意汉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结果使子嗣灭绝,社稷毁为废墟,这是前代的教训本期从麟嘉年间开始,选立皇后不以道德为准绳即便是王沈的妹妹或亲女儿,也不过如同阉宦丑类,尚且不能让她们沾污后妃之位,更何况王沈的婢女呢!君王六宫的嫔妃,都是王公贵胄的子孙,怎能轻率地让婢女做她们的主人!臣恐怕这不是国家的福兆”刘聪大为生气,让中常侍宣怀对太子刘粲说:“王鉴这帮小子,口出狂言,侮慢尊上,不再有君臣上下的礼节,望从速定罪!”于是收捕王鉴等人送往刑场斩首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骑马赶来,要进宫规谏,守门者不给通报

原文
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译文

王鉴等人临刑前,王沈用手杖叩击他们说:“无用奴才,还能再作恶吗老公关你们什么事!”王鉴目叱骂说:“小子!覆灭大汉的人,正是你这样的鼠辈和靳准之流!我一定要向先帝控告你,把你拘到地下治罪”靳准对王鉴说:“我接受诏命拘捕你,有什么不对,你却说汉国覆灭是因为我”王鉴说:“你杀死皇太弟,使主上蒙受不友爱的恶名国家畜养你这样的人,怎能不灭亡!”崔懿之对靳准说:“你的心像枭和破镜这种畜类一样残忍,必定是国家的祸害你既然要吃人,别人也会吃掉你

原文
聪又立宣怀养女为中皇后

译文

刘聪又立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

原文
司徒荀组在许昌,逼于石勒,帅其属数百人渡江诏组与太保西阳王并录尚书事

译文

司徒荀组在许昌,被石勒所逼,率领部属数百人渡过长江元帝下诏让荀组和太保西阳王司马同录尚书事

原文
段匹之奔疾陆眷丧也,刘琨使其世子群送之匹败,群为段末所得末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刺史,欲与之袭匹,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逻骑所得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匹以群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其弟叔军谓匹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今我骨肉乖离,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尽矣”匹遂留琨琨之庶长子遵惧诛,与琨左长史杨桥等闭门自守,匹攻拔之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复潜谋袭匹,事泄,匹执嵩据及其徒党,悉诛之五月,癸丑,匹称诏收琨,缢杀之,并杀其子侄四人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余众奔辽西,依段末,奉刘群为主将佐多奔石靳悦,林之曾孙也朝廷以匹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卢谌崔悦因末使者,亦上表为琨讼冤后数岁,乃赠琨太尉侍中,谥曰愍于是夷晋以琨死,皆不附匹

译文

段匹为疾陆眷奔丧时,刘琨让自己的嫡长子刘群陪送段匹兵败,刘群被段末俘获段末对他非常有礼,并答应让刘琨当幽州刺史,想和刘琨共同攻击段匹段末秘密派遣使者携带刘群写的信,请刘琨当内应,结果被段匹的巡逻骑兵抓获当时刘琨单独屯兵于征北小城,不知内情,来见段匹段匹把刘群的信给他看,并说:“我心中也没有怀疑您,所以告诉您”刘琨说:“我和您共同结盟,但愿能洗雪国家的耻辱,即便儿子的信秘密地送到我手中,我最终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缘故辜负您而忘大义”段匹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加害刘琨的意思,准备听任他返回驻屯地但段匹的弟弟段叔军对他说:“我们是胡夷族,之所以能够让晋国人服从我们,是因为畏惧我们人数众多现在我们骨肉不和,正是晋人图谋我们的良机,如果有人推奉刘琨为首而起兵,我们这一族就完了”段匹于是羁留了刘琨,不让他返回刘琨的庶长子刘遵惧怕因此被杀,和刘琨的左长史杨桥等人闭门自守,被段匹攻破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又密谋偷袭段匹,事情泄露,段匹抓获辟闾嵩韩据及其党徒,一并处决五月,癸丑(初八),段匹假称奉诏拘捕刘琨,把他勒死,并杀掉他子侄四人刘琨的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率领刘琨余部逃奔辽西,依附段末,尊奉刘群为主,将佐们大多投奔石勒崔悦是崔林的曾孙朝廷因为段匹势力尚强,希望他能平定河朔,于是不为刘琨发丧温峤上表称颂:“刘琨尽忠于晋室,家破身亡,应当褒扬优恤”卢谌崔悦通过段末的使节,也上表为刘琨诉冤过了几年,才追赠刘琨太尉侍中,谥号为“愍”此时夷人晋人因为刘琨之死,都不再附从段匹

原文
末遣其弟攻匹,匹帅其众数千将奔邵续,勒将石越邀之于盐山,大败之,匹复还保蓟末自称幽州刺史

译文

段末派他兄弟进攻段匹,段匹率其部众数千人准备投奔邵续,石勒部将石越在盐山截击段匹,重创其军段匹又回头保守蓟州段末自称幽州刺史

原文
初,温峤为刘琨奉表诣建康,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既至,屡求返命,朝迁不许会琨死,除散骑侍郎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临葬,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诏曰:“凡行礼者,当使理可经通今桀逆未枭,诸军奉迎梓宫独未得进,峤以一身,于何济其私难,而不从王命邪!”峤不得已受拜

译文

当初,温峤受刘琨之命奉呈上表到建康,母亲崔氏坚持阻拦,温峤断袖而去到达建康以后,温峤多次请求返回复命,朝廷不同意适逢刘琨死,元帝提升温峤任散骑侍郎温峤听说母亲亡故,因战乱阻隔不能前去奔丧并安葬,所以坚持辞谢封职,苦苦请求北归家乡元帝下诏说:“凡是遵循礼节的人,行为应当常常符合大道理现在逆贼未能翦除,奉迎愍帝梓宫的军队尚且无法北进,温峤怎能让自己只顾个人私难,不听从王命呢!”漫峤不得已,只好接受封职

原文
初,曹嶷既据青州,乃叛汉来隆又以建康悬远,势援不接,复与石勒相结,勒授嶷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译文

当初,曹嶷已经占据青州,于是背叛汉国来投降东晋又因为建康遥远,威势军援均不能及远,又与石勒勾结石勒委授崔嶷为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原文
六月,甲申,以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俱为帝所宠任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故为王氏所疾,诸刻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

译文

六月,甲申(初九),元帝任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刁协性情刚烈,对事常有不同意见,和侍中刘隗都是元帝所宠爱信任的人他们想纠正时弊,总是抑制臣下的势力以崇奉君主的权威,排挤豪强,所以被王氏所恨,许多严酷劳民的政策,都说是刘隗刁协的主意刁协本人又酗酒任性,放浪无羁,攻讦公卿大臣,见到他的人都畏惧而不敢正视

原文
戊戌,封皇子为武陵王

译文

戊戌(二十三日),元帝封皇子司马为武陵王

原文
刘虎自朔方侵拓跋郁律西部,秋,七月,郁律击虎,大破之虎走出塞,从弟路孤帅其部落降于郁律于是郁律西取乌孙胡地,东兼勿吉以西,士马精强,雄于北方

译文

刘虎从朔方侵犯拓跋郁律的西部秋季,七月,拓跋郁律攻击刘虎,大胜刘虎逃到塞外,堂弟刘路孤率部落民众投降拓跋郁律于是拓跋郁律向西攻取乌孙故地,向东兼并了勿吉以西地区,兵强马壮,称雄于北方

原文
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为大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勒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癸亥,聪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

译文

汉主刘聪病重,征召大司马刘曜任命为丞相,石勒任大将军,都领尚书事,禀受遗诏辅佐国政刘曜石勒固执地推辞,于是任刘曜为丞相,兼雍州牧,石勒为大将军,兼领幽州冀州牧,石勒推辞不接受任上洛王刘景为太宰,济南王刘骥为大司马,昌国公刘为太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同领尚书事范隆仍为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任大司空领司隶校尉,轮流决断尚书所奏事宜癸亥(十九日),刘聪故去甲子(二十日),太子刘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称弘道皇后,武氏号称弘德皇后,王氏号称弘孝皇后立妻子靳氏为皇后,儿子刘元公为太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汉昌刘聪葬于宣光陵,谥号是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人年龄都不到二十岁,刘粲多行非礼之举,并无悲哀神色

原文
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诛太保及臣,以大司马统万机,陛下宜早图之!”粲不从准惧,复使二靳氏言之,粲乃从之收其太宰景大司马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帅大司徒齐王劢,皆杀之朱纪范隆奔长安八月,粲治兵于上林,谋讨石勒以丞相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长安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粲常游宴后宫,军国之事,一决于准准矫诏以从弟明为车骑将军康为卫将军

译文

靳准私下怀有异志,悄悄对刘粲说:“好像听说诸位公卿准备像商代伊尹汉代霍光那样代摄朝政,杀掉太保呼延晏和我,让大司马刘骥统领万机,陛下应当早作准备”刘粲不听靳准恐惧,又让皇太后靳氏和皇后靳氏二人劝说,刘粲于是听从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刘骥的同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太帅刘和大司徒齐王刘劢,全部处死朱纪和范隆逃奔长安八月,刘粲在上林练兵,准备征讨石勒任丞相刘曜为相国,总督内外军事事宜,仍然镇守长安任靳准为大将军,领尚书事刘粲经常在后宫游乐,军国大事,全由靳准决断靳准假称诏令,让堂弟靳明任车骑将军,靳康为卫将军

原文
准将作乱,谋于王延延弗从,驰,将告之遇靳康,劫延以归准遂勒兵升光极殿,使甲士执粲,数而杀之,谥曰隐帝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永光宣光二陵,斩聪尸,焚其宗庙准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称制,置百官谓安定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准怒,杀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因晋之乱,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辄率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汉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人,堡于dōng宫,靳康攻灭之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

译文

靳准将要作乱,与王延商议王延不肯依从,驰马准备告发,路上遇见靳康,被劫持回来靳准便领兵登上光极殿,派甲士抓住刘粲,数落他的罪名并杀了他,谥号隐帝刘氏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幼都斩杀于东市又挖掘永光宣光两座陵墓,斩断刘聪尸身,焚毁刘氏宗庙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行使皇帝权力,设置百官靳准对安定人胡嵩说:“自古以来没有胡人当天子的,现在把传国玉玺交给你,还给晋王室”胡嵩不敢接受,靳准发怒,杀胡嵩靳准派使者告诉司州刺史李矩说:“刘渊是匈奴屠各部的小丑,乘晋内乱,矫称天命为天子,使得晋怀帝晋愍帝被俘身死我立即率众扶侍二帝梓宫送往南方,请报知皇帝”李矩急速上表元帝,元帝派太常韩胤等人奉迎梓宫汉国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国民众,在dōng宫建堡固守,被靳康攻灭靳准想让王延任光禄大夫,王延骂道:“屠各族的逆奴,为什么不快把我杀了,把我的左眼放在西阳门,好看相国刘曜攻进来把右眼放在建春门,好看大将军石勒攻进来!”靳准杀了王延

原文
相国曜闻乱,自长安赴之石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

译文

相国刘曜听说国中有乱,由长安前来救难石勒率五万精兵讨伐靳准,占据襄陵以北平原靳准多次挑战,石勒坚壁不出,耗去敌人锐气

原文
冬,十月,曜至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阳归之,与太傅朱纪等共上尊号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准一门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复本位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进爵为赵公

译文

冬季,十月,刘曜到达赤壁太保呼延晏等从平阳来归附,与太傅朱纪等共同拟上皇帝尊号刘曜便即帝位,大赦天下,只有靳准一族不在赦免之列改年号为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诸人都官复原职任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为私邑,进爵为赵公

原文
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余万落,勒皆徙之于所部郡县

译文

石勒在平阳进攻靳准,巴人羌人和羯族人投降的有十多万人,石勒把他们全部迁徙到自己统治的郡县内

原文
汉主曜使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汾阴,与勒共讨准

译文

汉主刘曜派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兵汾阴,与石勒共同讨伐靳准

原文
十一月,乙卯,日夜出,高三丈

译文

十一月,乙卯(十三日),夜间出现太阳,高三丈

原文
诏以王敦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诸军事敦固辞州牧,乃听为刺史

译文

元帝下诏任命王敦为荆州牧,授予陶侃都督交州军事王敦坚持辞谢,于是听任他为刺史

原文
庚申,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以为:“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群官不以雠贼未报为耻,备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诏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世之所恶者,陆沈泥滓时之所善者,翱翔云霄是以万机未整,风俗伪薄朝廷群司,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试,甚违古义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译文

庚申(十八日),元帝下诏让群臣公卿各陈国政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认为:“胡族寇贼作乱华夏,二帝梓宫未还,却不能派军征讨,这是第一个过失官员们不以仇敌未报为耻,只顾饮宴调侃,这是第二个过失选官用人,不考察实际的德行,只看虚名,不求有才干,只重关系,当官的人把治理政事看作是俗吏所为,把遵奉法律看作是苛刻,把尽守礼仪看作谄谀,把无所事事看作高妙,把放荡不羁之人看作通达之士,把骄傲怠慢看作简雅,这是第三个过失时俗所憎恶的人,沉沦于尘埃,时俗所褒扬的人,得以翱翔云霄,所以万事未备,而风俗却虚伪刻薄朝廷众官,以顺从为善,意见不合便遭贬责,这怎能使朝廷有抗辩谏诤的大臣,怎能使士人没有为俸禄做官之心呢!古代选拔人才,根据他们陈述的言论,现在光禄大夫不举行考试,大大违背古制再加上推举贤良不超出豪强世族,刑律实施不到权贵们头上,所以有才能的人不能成功立业,奸佞之人无从惩治如果这种做法不改变,希望拯救乱政是太困难了!”

原文
先是,帝以离乱之际,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普皆署吏尚书陈亦上言:“宜渐循旧制,试以经策”帝从之,仍诏:“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奏议,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今若偏加除署,是为谨身奉法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恐从此始不若一切罢归,而为之延期,使得就学,则法均而令信矣”帝从之,听孝廉申至七年乃试,坦,愉之从子也

译文

以前,元帝因为正当战乱离散之世,想抚慰取悦人心,州郡荐举的秀才孝廉进京不必考试,普遍署任为官吏尚书陈也上言说:“应当逐渐恢复过去的制度,考试经策”元帝听从,于是下诏说:“凡荐举的秀才孝廉考试不合格的,所在地的刺史太守免职”这样被荐举出来的秀才孝廉都不敢来参加考试,即使有来的,也都以生病为由推托,连续三年没有应试者元帝想将已到京的孝廉按特例处理授予他们官职,尚书孔坦上奏发表意见,认为:“附近州郡的孝廉怕牵累长官家人,都不敢来,而远处州郡的孝廉寄希望于免予考试,冒昧前来现在如果一律只授予他们官职,那么持身严谨奉尊法令的人便失去了机会,而心存侥幸冒险一试的人却得到了官职,风气败坏教化不行,恐怕从此开始不如所有的人都不授职,推延策试日期,让他们再去学习,这样法令便公正而诚信”元帝听从,任凭策试孝廉推迟七年才举行孔坦是孔愉的侄子

原文
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勒勒囚泰,送于流主曜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还平阳,准自以杀曜母兄,沈吟未从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相与杀准,推尚书令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乃婴城固守

译文

靳准派侍中卜泰赠送车驾服御给石勒,向他请和石勒囚禁卜泰,押送到汉主刘曜那里刘曜对卜泰说:“先帝刘粲末年,行为实在是违背人伦大司空靳准行使伊尹霍光那样的权利,使得朕能登上君位,功劳很大如果能早日迎奉大驾,我会把政事全部委托他管辖,何况免除一死呢!你为我进城去向靳准原原本本地传达我的意思”卜泰回到平阳转告靳准,靳准自己觉得杀害了刘曜的母亲兄弟,犹豫不决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合谋杀了靳准,推举尚书令靳明为主,派遣卜泰奉送传国的六颗印信投降汉国石勒大为恼怒,进军攻击靳明,靳明出兵迎战,大败,于是环城固守

原文
丁丑,封皇子焕为琅邪王焕,郑夫人之子,生二年矣,帝爱之,以其疾笃,故王之己卯,薨帝以成人之礼葬之,备吉凶仪服,营起园陵,功费甚广琅邪国右常侍会稽孙霄上疏谏曰:“古者凶荒杀礼况今海内丧乱,宪章旧制,犹宜节省,而礼典所无,顾崇饰如是乎!竭已罢之民,营无益之事,殚已困之财,修无用之费,此臣之所不安也”帝不从

译文

丁丑(初五),晋元帝封皇子司马焕为琅邪王司马焕是郑夫人所生,已经两岁了,元帝宠爱他因为他生病很重,所以封他为王己卯(初七),司马焕死元帝依照成人的礼仪安葬他,准备吉凶仪服,营造园陵,花费的人力财力很多琅邪国右常侍会稽人孙霄上书规谏说:“古时候凶年荒年都要简化繁文缛节,何况当今宇内正处于丧乱之中,即便是宪章旧制,尚且应当简化,而礼典本无之事,难道应当这样大肆铺张吗!穷尽已经疲惫的民众,去干无益的事情,耗干已经困乏的财力,用以修建无用的东西,这使我深感不安”元帝不听

原文
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以其众降石勒诏下邳内史刘遐领彭城内史,与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讨之豹,质之玄孙也

译文

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率其部众投降石勒晋元帝下诏令下邳内史刘遐兼任彭城内史职,和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同讨伐他蔡豹是蔡质的玄孙

原文
石虎帅幽冀之兵会石勒攻平阳,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汉主曜使刘雅刘策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奔汉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丧于平阳,葬于粟邑,号曰阳陵,谥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阳宫室,使裴宪石会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汉主粲已下百余口葬之,置戍而归

译文

石虎率领幽州冀州的军队与石勒会合,进攻平阳靳明多次战败,派遣使者向汉主求救汉主刘曜派刘雅刘策相迎,靳明率平阳士民一万五千人逃奔汉国刘曜驻屯西部的粟邑,拘捕靳氏家人,不分老幼全都杀掉刘曜从平阳迎回母亲胡氏的灵柩,安葬于粟邑,号称阳陵,上谥号为宣明皇太后石勒焚毁平阳的宫室,让裴宪石会修复永光宣光二座陵墓,收敛汉主刘粲以下一百多人尸体入土埋葬,安排好戍守的军队,然后返回

原文
成梁州刺史李凤数有功,成主雄兄子稚在晋寿,疾之凤以巴西叛雄自至涪,使太傅骧讨凤,斩之以李寿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

译文

成汉的梁州刺史李凤多次立功,成汉国主李雄兄长的儿子李稚在晋寿县,嫉恨李凤李凤占据巴西背叛成汉李雄亲自到涪县,派太傅李骧征讨李凤,将李凤斩杀任李寿为前将军,督察巴西军事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