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
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县)人。元德明之子。七岁能诗。从郝天挺学,六年而业成。下太行,渡黄河,为赋箕山、琴台之诗。赵秉文以为近世所无,名震京师。兴定五年(1221)进士,官至尚书省左司员外郎。金亡不仕,以故国文献自任,著述甚丰。又辑《中州集》、《中州乐府》,金人诗词多赖以传,其诗多慷慨悲凉之作。词亦逼近苏辛,为世所重。有《遗山集》四十卷。
玉漏迟
咏杯
扰扰马足车尘⑥,被岁月无情,暗消年少。钟鼎山林⑦,一事几时曾了。四壁秋虫夜雨,更一点、残灯斜照。清镜晓,白发又添多少。
①淅江:即今河南淅川。
②高鸟:暗指高人隐士。
③麒麟殿:即麒麟阁。汉宣帝曾画功臣霍光、张安世、赵充国、苏武等十一人之像于其上。
④巢由:巢父,许由,皆古之高士。
⑤吟啸:悲慨声。
⑥扰扰:纷扰。
⑦钟鼎山林:钟鼎,指富贵。山林,指隐逸。
这是一首抒怀词。上片先写对敌国有可望而不可即之叹;次言对功名仕宦有味同嚼蜡之嗟;再写隐显莫是,啼笑皆非的矛盾心情。下片叹时光流逝,马足车尘,青春消尽;山林钟鼎,事无了期;夜雨秋虫,残灯独对;晓添白发,对镜生愁。俯仰两间,怅恨何已;全词除“四壁”二句正面写景外,都属叙事、抒情。文笔婉曲,有行云流水之妙。
迈陂塘①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②。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③,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④。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①迈陂塘:即摸鱼儿之别名。
②直教:竟用。许:报答。
③横汾路:横渡汾河。汉武帝《秋风辞》有“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此用其意。
④平楚:平林,远方的树丛。丛木叫楚。
纯是议论,词中别体。悲雁即所以悲人。通过雁之殉情而死,为天下痴情儿女一哭。“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就是本词的主旨,是对坚贞爱情的歌颂。寓意深而感慨大,不仅仅工于用事和炼句而已。
虞美人
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③。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
①宣和名笔:北宋宣和年间的名画。宣和,宋徽宗年号。名笔,名画家的手笔。
②内家:皇家。
③苏小:钱塘名妓。
此词咏美人图。上片写槐阴清昼,入座春风。美人图子,宣和名笔。下片是对画中人的咏叹。莺燕分飞,粉淡花瘦,而凤钗斜插,苏小风流。全词委婉含蓄,意境清幽。
鹧鸪天
醒复醉,醉还醒。灵均憔悴可怜生④。离骚读杀浑无味,好个诗家阮步兵⑤。
①浮名:虚名。情:人情,本性。
②纷华:尘世的浮华。
③磊块:即块垒,愤懑不平的心事。
④灵均:屈原之字。生:语助词。
⑤阮步兵:阮籍。好以酒浇愁,闻步兵营有好酒,乃求为步兵校尉。
以酒遣愁之作,金亡后作品。屈原憔悴,阮籍佯狂,世乱为之。论其境遇与元好问晚年相似。此乃取譬古人用以自况。语虽旷达,情实哀痛。若不醉酒,何以遣愁。读之令人不觉豪酣,祗成怅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