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观
顾贞观(1637-1714),字华峰,号梁汾,无锡人。顺治十四年(1657)举人,官内阁中书。康熙十五年(1676)馆于纳兰性德家,二十三年归乡。有《弹指词》、《积书岩集》等。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
菩萨蛮
门前乌桕树,霜月迷行处。遥忆独眠人,早寒惊梦频。
①金柝:古代军中巡夜所击之器,即刁斗。此指夜间更声。
②枕函:即枕头。
此词描写作者深夜羁旅孤馆,遥忆地下亡人的寂寞、凄凉的况味。上片写羁旅山城,思念亲人,辗转不寐的情景。夜半金柝,孤馆灯花,窗外渐白,鸡鸣马嘶,写尽彻夜无眠的况味。下片写孤馆凄凉,愁梦频惊,月色朦胧,树影惨淡,使人愈觉伤凄。这首小令,神韵甚佳,颇有情致。
步蟾宫
闰六月七夕
天公定亦怜娇俊④,念儿女,经年愁损。早收回、溽暑换清商⑤,翻借作,兰秋重闰⑥。
①玉纤:指女子之手。
②“添叶”句:梧桐秋日落叶,有“一叶知秋”之说。今遇闰六月,则使梧桐落叶延迟,故云添叶。
③“倒减却”句:据《本草纲目》载:“黄杨性难长,岁仅长一寸,遇闰则反退。”
④娇俊:指青年男女姣好的容貌。
⑤清商:天高气爽的秋季。
⑥“翻借作”句:谓闰六月已行秋令,可借作七月,使七月有重闰。
七月初七,是牛、女二星一年一度相会的日期。时值闰年,因而可以看做有两个七夕,词人便设想,这是天公出于对经年因分离而愁损的儿女的爱怜。构思既巧,词亦隽雅。
金缕曲
季子平安否③?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④,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⑤,总输他覆雨翻云手⑥。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⑦。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彀⑧?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⑨,盼乌头马角终相救⑩。置此札,君怀袖。
①吴汉槎(chá):是吴兆骞的字。清顺治十四年,他因江南科场案件牵连,谪戍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顾贞观与吴是好友,当时顾在纳兰性德家教书,写此词表示对朋友的同情与慰藉。纳兰性德见词泣下,遂求情于其父纳兰明珠(宰相),吴兆骞遂被收回。《金缕曲》共二首,选一首。
②丙辰:这里指康熙十五年。
③季子:春秋时,吴王寿梦之子季札,有贤名,因封于延陵,遂号称“延陵季子”,后来常用“季子”称呼姓吴的人。
④行路:这里指与己无关的路人。
⑤魑魅(chīmèi):鬼怪。
⑥覆雨翻云手:形容反复无常。
⑦牛衣:这里指粗劣的衣服。
⑧彀(ɡòu):同“够”。
⑨廿载:自吴兆骞坐江南科场案至此,整整二十年。包胥承一诺:春秋时,伍子胥避害自楚逃吴,对申包胥说:“我必覆楚。”申包胥答:“我必存之。”后伍子胥引吴兵陷楚都郢,申包胥入秦求兵,终复楚国(参看《史记》)。
⑩乌头马角:战国末,燕太子丹为质于秦,求归。秦王说:“乌头白,马生角,乃许耳!”太子丹仰天长叹,乌头变白,马亦生角(参看《名记》)。
这首词表达了作者对朋友远谪的深切关怀、同情和慰藉。上片写对友人的问候、同情。“季子平安否”,不是一般的寒暄,而是对谪戍远方至友的深切关怀。“冰与雪”,暗喻自己与吴兆骞,都是在清朝严酷的统治下辗转反侧。下片劝慰好友并写自己全力相救的赤诚之心。“置此札,君怀袖”,劝友人以此信为安慰,放宽心,解忧愁。全词表现了朋友之间的真挚情感。在那黑暗的社会里,这种友谊,更觉难能可贵。在艺术手法上,通篇如话家常,婉转反复,心迹如见。一字一句,真挚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