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皋记下

和州有位刘录事,大历年间罢官居住在和州旁的一个县城。一餐可以吃几个人的饭,尤其能吃鱼,曾经说吃鱼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饱。城里的客人就用网捕鱼一百多斤,请他到野外亭中会餐,看他吃鱼。刚吃了几碟子,忽然似哽住了,咯出一个骨头珠子,大小如黑豆,就放在茶杯中,用碟子盖上了。吃了不到一半,奇怪的是碟子盖着的茶杯倾侧欲倒,刘录事就拿起来看,刚才放进去的骨珠已长成几寸大,就像人的形状。座中的客人都争着看,随着看随着长大。很快长短就有人那么高了,这怪物就揪住刘录事,把他打得流了血。打了很久,怪物和刘录事各自散开跑掉。一个循着厅西跑,一个转向厅左边,都到了后门又碰上,聚合成一个人,就是刘录事,神情已经呆痴了。过了半天才能说话,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他都不清楚。从此厌恶吃鱼。

有个叫冯坦的人,曾经有病,医生让他泡蛇酒服用。开始服用一坛子,疾病好了一半。又让家人在园中捉一条蛇,投入酒坛子里,封闭七天。等到打开坛子,蛇跳了出来,抬着头有一尺高(怒视着他),后来出了门,就不知哪里去了。蛇爬过过地方,地凸起来几寸高。

陆绍郎中又说,曾经记得有一个人泡蛇酒,前后杀了蛇几十条。有一天,他自己到酒坛子旁看酒泡得如何,有个东西跳出来咬他鼻子差点咬掉,他一看,竟然是死蛇的头骨。后来伤口发炎烂掉了他的鼻子就像受了劓刑。

有个叫陈朴的人,元和年间住在长安崇贤里北街。大门外有棵大槐树,陈朴曾经在黄昏出门倚着槐树闲看,见到就像妇人及狐或犬还有乌鸦之类,飞入槐树中,他(觉得奇怪)就伐树看看。这树有三个杈,一个杈中间是空的,一个杈里有独头栗子一百二十个,一个杈中有襁褓包的一个死孩子,长一尺多。

一个叫无可的僧人说,最近传说有个白将军,曾经在曲江洗马,马忽然在水里跳出来惊跑了。前蹄子上有个东西,颜色发白就像衣带,在蹄子上缠绕数圈。急忙下令让人解开,马还是流了几升血。白将军觉得奇怪,就封个纸袋装进去,放在衣箱内。有一天,白将军送客人到浐河,拿出来给各位客人看。有客人说:“何不用水试试它？”白将军就用鞭子掘地筑成个水槽,把那东西放进水槽中,用水浇在上面。过了一会,那东西蠕动着就像在长大,水槽中有泉水涌出,忽然自己盘卷起来就像一领卷着的席子,有黑气如烧香冒的烟,直接飞出檐外。众人惊惧地说:“这肯定是龙啊。”就急忙往回走。没走几里路,风雨忽然来了,打了几个巨雷。

景公寺前街中,以前有口大井,俗呼为八角井。元和初年,有位公主夏天从这里经过,见百姓正在打水,就让跟从的婢女用银棱碗前去井边取水,婢女失手把银碗掉到井里去了。经过一个多月,银碗出现在渭河里。

东平还没有发生战争时,有个举人名叫孟不疑,去昭义做客。夜间到了一个驿站,刚想洗脚,有个人自称是淄青的张评事,跟着几十个仆从,孟不疑想前去参见,但是姓张的喝酒喝多了,根本就不理他,孟不疑只好回到自己的西边房间。姓张的连声呼唤驿吏要吃煎饼,孟不疑在房间默默地观察他,也有点不满姓张的那股傲气劲。过了很久,煎饼做熟了,孟不疑看见一个黑东西就像猪,随着装煎饼的盘子到灯影处站在那里。就这样往返五六次,姓张的竟然没有察觉。孟不疑觉得恐怖睡不着觉,姓张的却很快就鼾声大作。到三更后,孟不疑才闭上眼睛,忽然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与姓张的摔打起来,过了半天又相互揪扯着进入东偏房中,只听得拳声就像用杵臼捣米。过了一会,姓张的披头散发光着两脚出了东偏房,回到他的床上躺下。到了五更时分,姓张的就招唤仆从,让他们点上蜡烛开始梳头戴头巾,(梳洗后)来到孟不疑这里说:“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根本就不知道和秀才睡在一个房子里。”然后就命令端上饭菜来和孟不疑同吃,连说带笑很欢洽,不断小声说:“昨天夜里实在是在您面前丢人了,希望您不要对别人说这事。”孟不疑只好连连答应。姓张的又说:“我要赶路,须早点出发,您可先在这里慢慢吃。”又伸手从靴子里摸出金子一锭,送给孟不疑说:“薄礼相送,希望你对前边的事保密。”孟不疑不敢推辞(就收下了),姓张的就当即走了。孟不疑走了几天,才听说在捉捕杀人犯。孟不疑就问路上行人,都说淄青的张评事在驿站早起出行,天刚亮,马鞍上就成了空的人不在了。跟从的仆吏返回驿站寻找,在驿站西阁楼中看见一领席子的边角,打开一看,只有一堆白骨,没有一块肉了。地上一滴血也没留下,唯有一只鞋在旁边。人们相传这个驿站早就有凶煞,但是没人知到是什么怪物。举人祝元膺曾经说他亲眼看见孟不疑说的,并说孟不疑每每告诫夜间吃东西必须要丢出一些食物进行祭祀。祝元膺又说,孟不疑以前一直不信佛教,很能作诗,他有诗句说:“白日故乡远,青山佳句中。”后来却经常持念佛经到处游览,不再考取功名。

刘积中曾经在京城附近一个县的田庄里居住。妻子病重。有一天晚上,刘积中还没有睡,忽然有个老妇白头发,身高才三尺,从灯影中出来对刘积中说:“夫人的病,唯有我能治,为什么不求我。”刘积中平素刚直不信邪,就呵斥她出去,老妇慢慢举起手指着他说:“你别后悔!别后悔!”说完就不见了。刘积中的妻子突然心痛,看看就要死了,刘积中不得已就祈祷念祝。话音刚落老妇就出来了,刘积中作揖请她坐下,老妇就讨要一杯茶,对着杯口就像在念咒,然后告诉刘积中把茶水灌入夫人口中。茶才入灌进口里,夫人的病痛就好了。老妇后来经常出现,家里人也不畏惧。就这样过了一年,又对刘积中说:“我有个女儿已经长大了,麻烦您给寻找一个好女婿。”刘积中笑道:“人与鬼路不通,您托我的事实在太难办了。”老妇说:“不是要活人,只是要用桐木雕刻个人,稍好一点就行了。”刘积中就答应了,因此为老妇准备了桐木人。过了一宿,桐木人就不在了。老妇又对刘积中说:“顺便劳烦您们作铺公、铺母,如果可以,到那天晚上我就准备车前来奉迎。”刘积中心里算计一下也无可奈何,也就同意了。有一天过了酉时,有仆人带了马匹与车子来到门前,老妇也来了,说:“请你们前往。”刘积中与妻子各自骑上马登上老妇的车,天黑时到了一个地方,朱漆大门高崇的城墙,灯笼蜡烛排成一溜迎接他们。宾客布帐很多,就像王公贵族人家办喜事。老妇引导刘积中到一间大厅,有穿朱紫的官员几十人,有的是相识,有的已经死了,大家互相看看没说话。刘妻到了一个堂屋,那里蜡炬粗如手臂,锦翠争相交辉,也有妇人几十位,活着的死了的相识不相识的各占一半,也只是互相看看而已。等到五更,刘积中与妻子恍惚间已经回到家里,就像酒醉醒了,所有的事十件记不得一二件了。又经过几个月,老妇又来拜求说:“小女儿也长大成人了,今天再麻烦您一下。”刘积中不耐烦,用枕头抵着老妇说:“老妖怪怎敢这么搅扰人。”老妇随着枕头一顶就没了。他妻子很快就犯病了,刘积中与孩子们用酒洒在地上祈祷老妇,老妇也不再出现。他妻子竟因为心痛死了。刘积中的妹妹又患了心痛病,刘积中就想搬家换地方住,但是一切家具就像被胶粘在那里,原来轻得就像鞋子一样的东西现在也搬不起来。无奈刘积中迎请道士一类上符箓,西域僧人持经念咒,都不能禁制妖物。刘积中有一天闲着没事翻检药方,他的婢女小碧从外边走来,垂着手缓缓的迈着步,大声说:“刘四还记得以前的事么？”接着嘶哑哽咽道:“(我杜)省躬最近从泰山回来,路上碰到飞天野叉携带着您妹妹的心肝,我给抢回来了。”说着就举起衣袖,袖子中有东西在蠕动,又向左看着好像对人说:“你去给她安置一下。”刘积中又觉得婢女小碧(杜省躬)袖中生风,有东西冲开帘幌,飞入堂中(他妹妹的住处)。小碧(杜省躬)就走上堂面对刘积中坐下,两人互问生死,聊些平生往事。-刘积中与杜省躬同年及第很有情分,小碧举止笑语无一不像杜省躬-过了一会(杜省躬)说:“我有事,不能久留。”说完拉着刘积中的手流泪哭了,刘积中也悲伤不能控制自己。婢女忽然倒了,等到清醒过来,她什么都不记得。刘积中的妹妹也从此没病了。

临川郡南城县令戴察,刚刚在馆娃坊买了住宅。闲着没事与弟弟在厅中闲坐,忽然听见妇女聚在一起的笑声,时近时远,戴察觉得很奇怪。笑声渐渐临近,忽然看见几十个妇女,散在厅前,一下子都不见了。就这样过了几天,戴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厅的台阶前有棵枯梨树,粗约一抱,戴察认为凶相就在这里,就让人砍伐这棵树。树根下有石头露出来像是很大一块,又继续挖掘石头果然很大,样子像个鏊子。就让人在石头上烧火,(烧热了)浇上醋(使石头炸裂),又凿深五六尺也没凿透大石头,忽然看见一个妇女绕着坑拍手大笑。过了一会,牵着戴察一同跳入坑中落在石头上(不见了)。一家人正在惊惧之际,妇女又上来了,哈哈大笑,戴察也随着出来了。戴察才出来,他弟弟又不见了。家里人伤心痛哭,只有戴察不哭,戴察说:“他现在也十分快活,哭他干什么呢。”戴察到死也不肯说当时在坑里(有什么快乐)的情形。

独孤叔牙曾经让家人用辘轳打水,辘轳重得转不动,几个人帮着才摇出来,原来有个人拉着井绳。那人戴着秸秆编织的帽子,攀着井栏杆大笑,然后又坠入井中。打水的人抓得那人的帽子,就挂在庭院中的树上。每次下雨,帽子溜下雨水处就会生黄蘑菇。

有位史秀才,元和年间曾与修道的同伴游华山。当时正值酷暑,大家环坐在一条小溪边休憩。忽然有一片树叶大如手掌,红润可爱,随着流水流下来。史秀才自己接到了树叶,放在怀中。坐了一顿饭工夫,史秀才觉得怀中渐渐变得沉重。悄悄拿出来一看,觉得树叶上起了鳞甲,颤抖着在动,史秀才又惊又怕,把树叶丢弃在树林中,急忙对众人说:“这树叶必然是条龙,赶快走吧。”很快,树林中升起白烟,弥漫满山谷。史秀才他们下山没下到一半,大风巨雷就来了。

史论作将军时,忽然觉得妻子所居住的房中有光,他感到奇怪。就与妻子在房中搜了个遍,什么怪物也没看见。有一天,妻子早晨梳妆打开梳头匣子,匣子中忽然出现一只五色龟,大小如铜钱,吐出五色气,弥漫充满一室。后来曾经饲养过。

工部员外郎张周封说,旧庄城东狗脊觜-《水经注》说叫狗架觜-的西面,曾经有人筑墙筑在了太岁上,过了一晚上都崩塌了。主人以为是墙的基础没夯实所致,功夫不到,就亲自率领庄客指挥筑墙。墙高没几尺,做饭的人惊叫道:“出怪事了。”主人急忙去看,只见几斗饭都跳出洒在地上粘到墙上,均匀得就像蚕子,没有一粒重叠的,粘到墙上的饭粒正到墙高的一半,整齐得就像用界尺画了线。主人就请巫师来把酒洒在地上并道歉,从此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相关链接】李时珍《本草纲目》:‘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大者十余斤,小者三四斤。捣末,或化水服,令人轻身,长生不老。’

山萧,又叫山臊,《神异经》写作(犭喿),《永嘉郡记》记作山魅,一名山骆,又名蛟,或叫魃,又名濯肉,也叫热肉,还叫晖,又称飞龙。样子像鸠鸟,青色,也叫治乌。它的巢大小像能容纳五斗东西的容器,用白土子装饰。(治乌从窝里出来时因沾上了白土子,所以)呈现青白间杂的颜色,形状就像箭靶子。有人攻击它它能驱役老虎来害人,烧人的房子。俗话叫山魈。

【相关链接】《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四》:《述异记》曰:南康有神,名曰山都。形如人,长二尺馀,黑色,赤目,发黄,被之。於深山树中作巢,巢形如坚鸟卵,高三尺许,内甚泽,五色鲜明。二枚沓之,中央相连。土人云上者雄舍,下者雌室。旁悉开口如规。体质虚轻,颇似木筒,中央以鸟毛为蓐。此神能变化隐身,罕睹其状。盖木客山(犭参)之类也。赣县西北十五里,有古塘名余公塘。上有大梓树,可二十围。树老中空,有山都巢。宋玄嘉玄年,县治民哀道训、道虚兄弟二人,伐倒此树,取巢还家。山都见形,谓二人曰:‘我处荒野,何豫汝事？巨木可用,岂可胜数？树有我巢,故伐倒之,今当焚汝宇以报汝之无道。’至二更中,内外屋上一时火起,合宅荡尽。

《荆楚岁时记》:‘《神异经》云:西方山中有人焉,其长尺余,一足,性不畏人。犯之则令人寒热,名曰山臊；以竹着火中,烞熚有声,而山臊惊惮。’

(有些山都是)伍子胥的奴仆们(变化的),有时会侵扰人,住在伍子胥庙的多停留在此。过去传说山都一姓姚,二姓王,三姓汪。以前正值发洪水,(缺少食物,伍子胥的奴仆们)就吃都树皮,后来全部饿死了,化为鸟都,皮和骨化为猪都,妇女们化为人都。鸟都的左腋下有一块无毛,阔二寸一分。右脚无大趾,右手无三指,而且没有左耳朵,右眼也是瞎的。在树根居住的名叫猪都,在树半高可攀爬用手可及的名叫人都,在树梢上的名叫鸟都。禁止它们来活动的方法有把地挖掘成土垄样、山鹊法。用手禁止它们的方法有,用右手第二指上节边遮挡山都眼睛,再用左手瞄准山都的喉咙。南中有很多的人吃它们的巢穴,味道就像木芝。巢穴的表皮可做成鞋子,穿上能治脚气。

旧说野狐又名紫狐,夜间甩打尾巴就会有火光出现。将要成为灵怪,必然先用头戴上髑髅拜北斗星,待头上戴的髑髅不掉下来,就可以变化为人了。

刘元鼎在蔡州任职时。蔡州刚从叛贼手中收回来,仓库一带狐狸成灾,刘元鼎派遣吏员生捕活捉,每天在球场放狗追逐狐狸取乐。经过一年,所杀的狐狸有上百头。后来捉了一头长了癣疥的狐狸,纵使五六条狗去追赶这狐狸,这些狗都不敢,狐狸也不跑。刘元鼎大吃一惊,让去找大将家的猎狗及监军曾经自夸的大狗,来了都俯首帖耳地围着狐狸守着它。狐狸过了好久才跳起来,直上大厅,穿过桌子跑出厅后面,等到了城墙边,很快就不见了。刘元鼎从此不再下令捕捉狐狸。

道术中有天狐,另有行为模式；据说天狐有九条尾巴颜色金黄,效力于日宫和月宫,有符箓,有祭祀的礼仪,它们能洞达阴阳玄机。

南中有兽名叫风狸,就像猴子,眉毛长还怕羞,见到人就低头。风狸尿能治疗受风的病。卫士们多说风狸杖比隐身草还难得。(取得风狸仗的方法是)南方人用质量好的长绳子系在野外大树下,然后藏在树旁边的洞中等着。三天后,风狸知道没有人到这里,它就会在草中寻找。突然找到一根草棍,折到长一尺左右,看到树上有群鸟落下,就用那根草棍指树上的鸟,随着草棍所指鸟就会掉下来,风狸就去拿来吃。这时旁边的人等风狸丧失警惕性了,使劲跑过去抢那根草棍。风狸见人来就会急忙咬嚼吃那草棍,有时来不及吃,就丢在草中(人就再也找不到了)。如果跑过去抢不下来,就打风狸几百下,它才肯让人拿走。得到风狸仗的人,飞禽走兽随着风狸仗所指而倒毙。想要做什么事的人,用风狸仗一指就会称心如意。

开成末年,永兴坊百姓王小二挖井,深度已经超过一般的井一丈多还不出水。井匠忽然听到下面有人说话及鸡叫声,很是喧闹,声音近得就像在隔壁。井匠害怕了,不敢再继续挖掘。街坊管理人员听说后告诉了金吾将军韦处仁,韦处仁认为事情涉及怪异,他也不往上汇报,急忙下令把井填埋了。

据说新莽寻求周、秦年间的旧事,有官员在书阁上找到有关骊山(修建秦皇陵)的文本记载；李斯让罪犯七十二万人修陵墓,开凿按预定方案进行,到了三十七年,已经是地中的水泉,因而上奏‘已经挖掘得很深到了极限,凿也凿不动了,点火也不会燃烧,敲敲声音空空如也,就像地下的天一样。’因此知道厚厚的大地之下,另有天地啊

太和三年,寿州人虞侯景乙,在长安西面防御边疆秋天回到家中。他妻子已经病了很久,夫妻才相见,他妻子急忙说:‘我的半个身体被砍掉带往东园里去了,你赶紧去追回来。’景乙听了大吃一惊,就急忙进东园中去找。当时天已经昏黑了,他看见一个东西长六尺多,形状就像婴儿,裸身站在那里,拎着一个竹编器物。景乙情急之下就要打它,那个怪物就跑了,丢下了它拎着的竹器。景乙上前一看,见到他妻子的半个身体。景乙被吓倒在地,忽然他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见了。回到房间去看妻子,只见妻子从发际、眉间及胸部有条璺就像手指那么宽,掩映可见肉膜发出红色,妻子又对景乙说:“去弄乳汁二升,洒在园中看见怪物处。(因为)我前一生是一个人的后妻,少给那个人的孩子吃奶汁把孩子饿死了。因此那孩子就去告状,阴间断案让我还给他半个身体,刚才若不是你在我就死了。”

太和末年,荆州南的松滋县南边,有个读书人寄居在亲戚的农庄中读书学习。刚到的那个晚上,二更后,刚点上灯来到书桌边,忽然有个小人,长才半寸,头戴葛巾拿着手杖,进门对读书人说:“你刚到没有主人款待你,应该很寂寞。”小人的声音小得就像苍蝇在叫。读书人一直有些胆气,所以就假装没看见。小人就爬上床,责怪读书人说:“还不赶紧拿出主人待客的礼仪？”又爬上书案看书,嘴里叨叨咕咕骂个不停,小人又用砚台遮住书。读书人不耐烦了,用笔打那小人,小人掉在地上叫了几声,跑出门不见了。过了一会有妇女四五个人,有老太太和年轻的媳妇,都身高一寸,喊道:“仙官因先生自己在这里学习,所以让他儿子来给你讲解,而且他的论讲精辟深奥,你为什么顽冥不灵又轻狂率性,竟使他受到损害？现在跟我们去见仙官。”妇女后面像蚂蚁排队一样连续跟来一群小人,服饰像赶车喂马的士卒,扑过来爬到读书人身上。读书人恍恍忽忽就像做梦,被小人咬得四肢痛苦不堪。妇女们又说:“你不去,就弄坏你的眼睛。”四五个小人就爬上他的脸。读书人又惊又怕,就随着走出门。到了堂东边,远远看见(墙下)有一个门,非常小,就像用竹节捅出来的门。读书人就大叫:“什么妖怪鬼魅,敢这么欺负人!”因而又被咬了一通而且是那群小人一起咬他。恍惚间已经进了小门内,看见一个人戴着高帽子坐在大殿上,阶下侍卫有上千数,都长一寸多,(那殿上的人)喝叱读书人说:“我可怜你单独苦学,吩咐小儿前往伴读,你何苦致使小儿受到伤害,罪该腰斩。”就见几十人,都拿刀推他的背逼他。读书人十分害怕,道歉说:“我这个人又傻又呆,肉眼不识仙官,求您赐还我剩余的生命吧。”好半天(仙官)才说；“还知道悔过。”就喝令拽出去,读书人不知不觉已在小门外面了。等回到书房,已五更天了,残灯还燃着。等到天明,读书人寻找踪迹,在东壁古培下有小洞穴就像个栗子大小,有守宫爬出爬入。读书人当即领几个农夫挖掘洞穴,深有几丈,挖出守宫十馀石,大的那条颜色发红,长一尺左右,就是那个王者了。洞里的土堆得就像楼房的样子。读书人弄了一堆苏子秸秆烧了那些守宫。后来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京城的宣平坊,有位官员夜间回家进入一条弯曲的小巷,有个卖油的戴着大帽子,驱赶毛驴驮着桶不避让,开路的士卒就打了他一下,卖油人的脑袋随着士卒打他的手就掉了下来,然后(无头的身体)急忙跑进一个大宅门。官员觉得很诧异,就跟着进了大宅门,看见那无头人跑到大槐树下就不见了。官员就告诉这户人家说如此这般,当即开始挖掘这棵树。挖了深有几尺时,见这棵树根已经枯死了,下面有大虾蟆如碟子大小,携带二个铜笔帽,树汁流满了笔套。还有大白蘑菇就像殿门上的浮沤钉,但是上面水泡形的盖已经脱落。原来虾蟆就是驴,笔帽乃是油桶,蘑菇即为卖油人了。街坊里人买他卖的油已经一个多月了,都奇怪他的油好而且贱。等到怪物露出原形,吃过那油的人都得了呕吐泄泻的病。

陵州龙兴寺僧人惠恪,不遵守佛门戒律,力气大得能举起石臼。(性情开朗)好客,来往的人多投靠他。曾经夜间请寺里的十几个僧人聚会,主食是煎饼。二更时分,有带毛大手就像装箭的匣子(伸过来),大声说:“给我一张煎饼。”众僧都吓跑了,惟有惠恪拿起几张煎饼,放在怪物手掌中,怪物合上手握住煎饼,惠恪就趁机用力抓住怪物的手。怪物哀声祈求惠恪(放了他),声音十分恳切,惠恪招呼僧人用刀砍这手。等砍断了一看,原来是鸟的一个翅膀。第二天,跟随怪物留下的血迹追踪出寺院,向西南过了小溪,到一岩洞前血迹消失了。惠恪领人挖掘岩洞,里面是一坑黑琥珀。

开成初年,东城有个百姓死了父亲,骑着驴去买丧葬品。走了约百步,驴忽然说:“我姓白名叫元通,欠你家的工已经还完了,不要再骑我。城南集市卖麸糠的人家欠我五千四百钱,我欠你家的钱也是这么多,今天你可以卖了我(顶账)。”这人又吃惊又奇怪,就牵着驴行走。然后找人卖驴,驴十分健壮,人家报价只给五千。到了卖麸糠的店铺那里,(老板)还价五千四百,就卖给他了。那驴过了两宿就死了。

郓州有个姓阚的管仓库官员,家在荆州居住。他女儿的乳母姓钮,也有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姓阚的妻子也很喜爱乳母的那个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一样,衣物饮食两个孩子都相等。忽然有一天,阚妻偶然在果林中得到一个沙果,逗孩子玩给了自己的孩子,乳母就发怒说:“小姑娘长大了,忘了我了。以前有东西都与我的孩子平分,今天怎么能让你偏向？”一边说着就咬牙挥胳膊,再三颠倒阚家的孩子。姓阚的一家又惊又怕,就抢回孩子(自己抱着)。-孩子身高大小,正好与乳母的孩子不相上下-阚妻知道乳母怪罪她,就向她道歉,乳母就又用手轻轻惦着阚家的孩子,像从前一样了。姓阚的认为乳母迟早是个灾害,密令家奴拿头偷偷打她,家奴照准乳母的脑袋打下去,騞的一声反弹回来打中了门扇。乳母大怒,骂姓阚的说:“你这样别后悔。”姓阚的知道无可奈何,就与妻子下跪祈求乳母,乳母的怒气才消了。乳母至今依旧在阚家,阚家人对她敬之如神,还有很多事一时也说不完。

荆州处士侯又玄,曾经外出到郊外,在一座荒坟顶上大便。等到下来时,跌伤了臂肘,创口很大。走了几百步,遇到一个老人,问他怎么了,侯又玄让老人看他臂肘的伤。老人说:“正好我带有好金创药,可以为你包扎伤口,十天不打开伤口必然痊愈。”侯又玄就按他的话十天没换过药。等过了十天解开包扎一看,手臂已经脱落了。侯又玄兄弟五六个人轮班生病,病了必然是出血一个多月,侯又玄哥哥的两臂忽然生了六七处疮,小的像榆树钱,大的像铜钱,都是人面疮,到死都没有痊愈。荆州秀才杜晔在众客聊天时说的这件事。

一个叫许卑的山人说,江东几十年前,有个商人左胳膊上生了疮就像人面(有五官),也没有多大痛苦。商人没事闹着玩把酒滴在疮的嘴里,疮的脸面也发红。给疮东西吃,什么东西都吃,吃多了觉得胳膊里的肉会涨起,商人怀疑人面疮的胃在肉里边。有时不给吃的,则一条胳臂都会麻痹。有个医术好的医生,教商人换着样试着给它吃各种药,金石草木都试过了。试到贝母时,人面疮就皱眉头闭着嘴不吃。商人高兴地说:“这个药必然治这个病了。”就用小芦苇筒扒开疮的嘴灌药,几天后成痂,就痊愈了。

工部员外郎张周封说,今年春请假扫墓回来,到湖城客栈。有旅客说去年秋天有河北军官路过此地,到郊外几里处,忽然有旋风如升那么大,经常旋转在军官的马前边,军官用马鞭打那旋风,旋风竟然变大了,就旋绕着马头转,马鬃毛立起来就像人种植的。军官害怕了,下马观察,看见马鬃长几尺,中间有细绳子就像根红线。当时马立起来嘶鸣,军官大怒,就拿出佩刀去割红线。旋风也就随着刀消散,马也死了。军官割开马肚子细看,马肚子里没有伤,不知是什么在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