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二十五卷

原文
汉纪十七 中宗孝宣帝上之下地节三年(甲寅前67)

译文

汉纪十七 汉宣帝地节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

原文
春,三月,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会病卒官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对言:“前胶东相成伪自增加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

译文

春季,三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人们常听说,如果有功不赏,有罪不罚,既使是唐尧虞舜也无法将天下治理好如今胶东国丞相王成,工作勤奋,当地申报户籍定居的流民达八万余人,治理成效为特等赐王成关内侯爵位,并将其官阶提高到中二千石”还没等到朝廷自行征召任用,王成就因病死于任上后来,汉宣帝命丞相御史向各郡国来朝廷呈送财政户籍薄册的长史守丞等官员询问朝廷政令的得失,有人提出:“前胶东国丞相王成自己虚报流民申报户籍的人数,以获得朝廷的表彰和重赏,从那以后,很多庸碌无能的官吏都靠虚假的成绩来骗取名誉

原文
夏,四月,戊申,立子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

译文

夏季,四月戊申(二十二日),汉宣帝立儿子刘为皇太子,任命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又封太子刘的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霍光的侄孙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原文
霍显闻立太子,怒恚不食,欧血,曰:“此乃民间时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保阿辄先尝之后挟毒不得行

译文

霍光的妻子霍显听说刘被立为太子,气得饭也吃不下,并吐了血,说:“刘是皇上为平民时生的儿子,怎能被立为皇太子!如果将来皇后生了儿子,反倒只能作诸侯王吗”于是霍显又教皇后霍成君毒死皇太子皇后几次召太子前来,赐给食物,但太子的保姆和奶妈总是先尝过之后再让太子吃,皇后拿着毒药,却无从下手

原文
五月,甲申,丞相贤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丞相致仕自贤始

译文

五月甲申(二十九日),丞相韦贤因年老多病,请求退休汉宣帝赐给他黄金一百斤和一辆由四匹马拉的可以坐乘的安车,允许他辞官回家丞相退休,自韦贤开始

原文
六月,壬辰,以魏相为丞相辛丑,丙吉为御史大夫,疏广为太子太傅,广兄子受为少傅

译文

六月壬辰(初七),汉宣帝任命魏相为丞相辛丑(十六日),任命丙吉为御史大夫,疏广为太子太傅,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为少傅

原文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伯,以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上以问广,广对曰:“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独亲外家许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备,今复使舜护太子家,示陋,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语魏相,相免冠谢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广由是见器重

译文

太子刘的外祖父平恩侯许广汉,因为太子年纪幼小,便向汉宣帝建议,让自己的弟弟中郎将许舜监护太子家汉宣帝询问疏广对此事的看法,疏广说:“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其师友必须由天下的优秀人才来充任,不应只与其外祖父许氏一家亲密况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经齐备,而今再让许舜监护太子家,将使人感到浅陋狭隘,不是向天下传扬太子品德的好办法”汉宣帝认为疏广的话很有道理,便将此语转告丞相魏相,魏相摘下帽子,谢罪说:“这种高超的见识是我等所不及的”疏广因此受到汉宣帝的器重

原文
京师大雨雹,大行丞东海萧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专权之所致上素闻望之名,拜为谒者时上博延贤俊,民多上书言便宜,辄下望之问状高者请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试事,满岁以状闻下者报闻,罢所白处奏皆可

译文

京师长安下了一场大冰雹,大行丞东海人萧望之向汉宣帝上了一道奏章,认为这场雹灾是由于朝政大事都由大臣把持,一姓人专权而招致上天警告汉宣帝早就听说过萧望之的大名,于是任命他担任谒者当时,汉宣帝正广泛延揽贤能才俊之人,很多百姓上书朝廷提建议汉宣帝总是将百姓的上书交给萧望之审查,才能高的,请丞相御史试用,稍次的交给中二千石官员试用,满一年后,将试用情况奏闻朝廷才能低的,则奏报皇帝,遣送回乡萧望之提出的处理意见,都正合汉宣帝的心意,所以一律批准

原文
冬,十月,诏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远,是以边境屯戍未息今复饬兵重屯,久劳百姓,非所以绥天下也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又诏:“池未御幸者,假与贫民郡国宫馆勿复修治流民还归者,假公田,贷种食,且勿算事

译文

冬季,十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先前在九月壬申(十九日)发生的地震,使朕非常恐惧如有能指出朕的过失,以及各郡国举荐的‘贤良方正’和‘直言极谏’之士,要匡正朕的失误,对有关高级官员的错误也不必回避!由于朕的品德不足,不能使远方的蛮族归附,因而边境的屯戍事务一直不能结束如今又调兵增加边塞屯戍力量,使百姓长期劳苦不止,不利于天下的安定解散车骑将军张安世右将军霍禹所属的两支屯戍部队!”又下诏命令:“将未使用过的皇家池塘和禁苑借给贫苦百姓,让他们在其中从事生产活动各郡国的宫室别馆,不要再进行修缮返回原籍的流民,由官府借给公田,贷给种子粮食,免除他们的财产税和徭役

原文
霍氏骄侈纵横太夫人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与监奴冯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仓头奴上朝谒,莫敢谴者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

译文

霍氏一家在朝中势力强大,骄横奢侈太夫人霍显大规模地兴建府第,又制造同御用规格相同的人拉辇车,绘以精美的图画,车上的褥垫用锦绣制成,车身涂以黄金,车轮外裹上熟皮和绵絮,以减轻车身的颠簸,由侍女用五彩丝绸拉着霍显在府中游玩娱乐另外,霍显还与管家冯子都yín乱霍禹霍山也同时扩建宅第,常常在平乐馆中骑马奔驰追逐霍云几次在朝会时称病而私自出游,带着许多宾客,到黄山苑中行围打猎,派奴仆去朝廷报到,却无人敢于指责霍显和她的几个女儿,昼夜随意出入上官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没有限度

原文
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禹山:“女曹不务奉大将军余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壹间女,能复自救邪!”后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知忧

译文

汉宣帝早在民间时,就听说霍氏一家因长期地位尊贵,不能自我约束亲掌朝政以后,命御史大夫魏相任给事中霍显对霍禹霍云霍山说:“你们不设法继承大将军的事业,如今御史大夫当了给事中,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说你们的坏话,你们还能救自己吗!”后霍魏两家的奴仆因争夺道路引起冲突,霍家奴仆闯入御史府,要踢魏家大门,御史为此叩头道歉,方才离去有人将此事告诉霍家,霍显等才开始感到忧虑

原文
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领尚书,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之上颇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数月,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以张安世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以霍禹为大司马,冠小冠,亡印绶罢其屯兵官属,特使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勋及光中女婿赵平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弟代之

译文

当魏相成为丞相,多次在汉宣帝闲暇时受到召见,报告国事,平恩侯许广汉和侍中金安上也可以径自出入宫廷当时,霍山主管尚书事务,汉宣帝崐却下令,允许官吏百姓直接向皇帝呈递秘密奏章,不必经过尚书,群臣也可直接晋见皇帝这些都使霍氏一家人极为恼恨汉宣帝听说不少关于霍显毒死许皇后的传闻,只是尚未调查,于是将霍光的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调任光禄勋,将霍光的二女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调出京师,任安定太守几个月之后,又将霍光的姐夫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调出京师,任蜀郡太守,将霍光的孙女婿之一中郎将王汉调任武威太守稍后,又将霍光的大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调任少府八月戊戌(十四日),改由张安世为卫将军,未央长乐两宫卫尉,长安十二门的警卫部队和北军都归张安世统领任命霍禹为大司马,却不让他戴照例应戴的大官帽,而戴小官帽,且不颁给印信绶带,撤销他以前统领的屯戍部队和官属,只使他的官名和霍光同样为大司马又将范明友的度辽将军印信和绶带收回,只让他担任光禄勋一职霍光的另一个女婿赵平本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统领屯戍部队,如今也将赵平的骑都尉印信和绶带收回所有统领胡人和越人骑兵羽林军以及未央长乐两宫卫所属警卫部队的将领,都改由汉宣帝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担任

原文
初,孝武之世,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奸轨不胜,于是使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译文

当初,汉武帝时,征调频繁,百姓困乏,穷苦之人触犯法律**,纷纷作乱,无法平息于是,汉武帝命张汤赵禹之类酷吏制定法令,定出有关“明知有人犯法而不举报”和“长官有罪,其僚属连坐”等惩罚条例对犯有给人定罪过严或者栽赃陷害之罪的官吏,往往从宽处理而对那些宽释犯人的官吏则加重惩处以后,很多奸猾的官吏玩弄法律,转相引用比照苛刻的判例,使法网日益严密,律令更加繁苛,法律文件堆得满桌满屋,主管官员根本看不过来因此各郡国在引用法令时出现混乱,有的罪行相同而处罚各异,奸猾官吏借机进行交易,索取贿赂想使罪犯活命,就附会能让他活命的法令想致其于死地,就引用使其非死不可的条文人们议论法律,都认为冤屈太多而感到悲伤

原文
廷尉史钜鹿路温舒上书曰:“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夫继变乱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无嗣,昌邑yín乱,乃皇天所以开至圣也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涤烦文,除民疾,以应天意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唯陛下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上善其言

译文

廷尉史钜鹿人路温舒上书汉宣帝说:“我听说,春秋时齐国出现姜无知杀死齐襄公之祸,却使齐桓公因此兴起晋国发生因骊姬的谗言而造成的灾难,却使晋文公后来称霸于诸侯近世我朝赵王不得善终,吕氏一家作乱,却使孝文皇帝被尊为太宗从这些往事看来,祸乱的发生,往往能造就出贤圣之人大乱之后,必然会出现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变革措施,贤圣之人以此昭示上天的意旨以前孝昭皇帝去世时,没有后嗣,昌邑王淫邪悖乱,这正是上天为造就至圣明君开辟道路我听说,春秋将继承正统称作即位,因尊重正统,对开端必须慎重陛下刚刚登上至尊之位不久,与天意正相符合,应当改正前代的失误,以显示是继承正统,删去繁杂琐碎的法令条文,解除百姓的疾苦,以顺应天意我听说秦朝有十项重大失误,如今有一项尚存,即司法官吏的严苛崐刑狱是天下重要的大事处死的人不可能复生,截断肢体的人也不能再接上复原,所以尚书中说:‘与其杀死无辜的人,宁可偶尔失之宽纵’如今司法官吏则并非如此,他们上下相争,都以苛刻为贤明,判刑严厉的,获得‘公正’的美誉,而执法平和的人,却往往多有后患所以,负责司法事务的官吏都想将案犯定为死罪,并非憎恨犯人,而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在于致人于死因此,死人的鲜血在街市上流淌,受刑的囚犯一个挨着一个,处以死刑的人每年数以万计仁慈圣明的人对此感到悲哀,太平盛世不能到来,都是由于这个原因按照人之常情,平安时,就愿意活,痛苦则希望死,严刑拷打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所以当囚犯无法忍受痛苦时,审案官就修饰词语进行暗示审案官为使囚犯的供词对自己有利,就干脆明白告诉他应如何招供为了怕向朝廷奏报时遭到批驳,就想方设法使定案的理由充分完备周密上奏之后,既使是古代以善于审案定罪著称的皋陶听了,也会认为该犯是死有余辜为什么呢因为屈打成招,罗织捏造的罪行既多且明因此,俗话说:‘既使是在地上画一个圆圈作为监狱,也不能进去将木头人做成审讯官,也不要去面对’这些都是人们对严刑酷法痛心疾首的悲愤之词希望陛下减省法令,放宽刑罚,太平之风才能呈现于当今”汉宣帝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原文
十二月,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于是每季秋后请谳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

译文

十二月,汉宣帝下诏书说:“近来,官吏们舞文弄法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都是朕的错误案狱处理不当,使有罪者愈发作恶,无辜者遭受严刑处罚,父子兄弟悲伤愤恨,朕对此甚为难过!如今派廷尉史参与各郡的司法事务,但职权小俸禄少,应再设置廷尉平四名,俸禄为六百石务必使审判公平,以符合朕的心意!”于是每年秋天,当对一年中的案狱做最后决定时,汉宣帝经常到宣室殿,住那里实行斋戒,亲自裁决从此,对各类刑罚案狱的判决号称公平

原文
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听怠,则廷平将交召权而为乱首矣

译文

涿郡太守郑昌上奏章说:“如今圣明的主上亲自对刑罚诉讼作最后的判决,即使不设廷尉平一职,司法也自会公正但若想为后世确立规范,则不如从删改修定法律条文着手各项律令一经确定,百姓们知道怎样才能不触犯国家法律,奸猾官吏也就无计可施了如今不从根本上加以纠正,只是靠设置廷尉平在末梢上补救,一旦朝政疏懈,陛下对判决案狱有所倦怠,则廷尉平将揽权弄法,成为祸乱天下的罪首

原文
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田车师及五将军击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匈奴怒,召其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

译文

汉昭帝时,匈奴曾派四千骑兵以行围打猎为名前往车师国后汉朝派五将军出击匈奴,在车师打猎的匈奴骑兵惊恐不安,撤兵而去,车师国再次恢复了与汉朝的联系匈奴得知后大为恼火,召车师国太子军宿前往匈奴,打算扣为人质军宿是焉耆王的外孙,不愿去匈奴充当人质,便逃往焉耆,于是车师王改立另一个儿子乌贵为太子乌贵当上车师国王之后,与匈奴结成婚姻,并建议匈奴截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通道

原文
是岁,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将免刑罪人田渠犁,积谷,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与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破之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车师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即留一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犁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乃轻骑奔乌孙吉即迎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车师地以实之

译文

这一年,侍郎会稽人郑吉和校尉司马,率领被免除刑罚的罪犯在渠犁屯田,积存谷物,并征调西域各城邦国家的军队一万余人,会合二人率领的崐屯田兵卒一千五百人共同攻击车师国,结果车师国大败,车师王乌贵请求归降匈奴听到消息后,派兵进攻车师,郑吉司马率兵北进迎击,匈奴军不敢向前逼近郑吉司马便留下一名候率领二十名兵卒负责监视车师王,自己率兵返回渠犁车师王害怕匈奴再派军队前来将他杀死,便轻骑逃往乌孙,郑吉便即将车师王的妻子儿女接来,用驿马送往长安匈奴改立车师王乌贵的弟弟兜莫为车师王,召集车师国余下的百姓向东迁徙不敢再留居原来的地方郑吉便开始派官吏士卒三百人到车师屯田,以充实该地

原文
上自初即位,数遣使者求外家久远,多似类而非是是岁,求得外祖母王媪及媪男无故上赐无故武爵关内侯旬日间,赏赐以钜万计

译文

汉宣帝自即皇位以来,多次派使者查访其外祖父家的消息然而,因时间已相隔太久,查访到的人家,大多虽像而实际不是这一年,找到了其外祖母王媪和王媪的儿子王无故和王武汉宣帝赐王无故王武关内侯爵短短十天时间,对王家的赏赐就以万万计

原文
四年(乙卯前66)

译文

四年(乙卯,公元前66年)

原文
春,二月,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

译文

春季,二月,汉宣帝赐其外祖母“博平君”称号,封其舅父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

原文
夏,五月,山阳济阴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杀二十余人,飞鸟皆死

译文

夏季,五月,山阳济阴两地下了一场冰雹,如鸡蛋般大小,深二尺五寸,有二十多人被冰雹砸死,当地的飞鸟也全部丧生

原文
诏:“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治

译文

汉宣帝下诏书说:“从今以后,凡属儿子窝藏父母妻子窝藏丈夫孙子窝藏祖父母的,一律不治罪

原文
立广川惠王孙文为广川王

译文

汉宣帝立广川惠王的孙子刘文为广川王

原文
霍显及禹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窭人子,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雠之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我家昆弟骄恣,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后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使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书,益不信人又闻民间欢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宁有是邪”显恐急,即具以实告禹云惊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于是始有邪谋矣

译文

霍显和霍禹霍山霍云眼看霍家的权势日益被削弱,多次聚在一起痛哭流涕,自怨自艾霍山说:“如今丞相当权,受到天子的信任,将大将军在世时的法令全部更改,还专门宣扬大将军的过失再者,那些儒生大都为贫贱出身,从偏远的地方来到京中,衣食无着,却爱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一向痛恨他们,但如今皇上却专爱和这些腐儒谈话他们每人都上书奏事,纷纷指责我们霍家曾经有人上书说我们兄弟骄横霸道,言词十分激烈,被我压下没有呈奏后来上书者越来越狡猾,都改成秘密奏章,皇上总是让中书令出来取走,并不通过尚书,日益不信任我又听说民间纷纷传言‘霍氏毒死许皇后’,难道有这回事吗”霍显吓坏了,便将实情告诉霍禹霍山霍云霍禹霍山霍云大惊,说道:“果真如此,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皇上将霍家女婿都贬斥放逐,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这是大事,一旦事发,必遭严惩,怎么办”于是开始有反叛朝廷的阴谋

原文
云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等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久之犹发,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安所相避!”

译文

霍云的舅父李竟有一位要好的朋友,名叫张赦,看到霍云一家人惊慌不安,便对李竟说:“如今是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许广汉当权,可以让霍太夫人向上官太后进言,先将这两人杀死废掉当今皇上,改立新君,全由皇太后决定”后被长安男子张章告发,汉宣帝将此事交给廷尉和执金吾处理,逮捕了崐张赦等人后来,汉宣帝下诏,命令不要抓人霍山等更加慌恐,商议说:“这是皇上尊重太后,所以不深究,但已可看出苗头不妙,时间长了还会爆发一旦爆发,就是灭门之祸,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命霍家女儿各自回家告知自己的丈夫,霍家各位女婿都说“大祸一来,我们谁也跑不了!”

原文
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山阳太守张敞上封事曰:“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孙终后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世卿最甚乃者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之命断于掌握方其隆盛时,感动天地,侵迫阴阳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足矣间者辅臣颛政,贵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宜赐几杖归休,时存问召见,以列候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两侯已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计,然不召也

译文

正巧李竟因受指控结交诸侯王而被朝廷治罪,审问中供词涉及霍氏家族,汉宣帝因而下诏命令:“霍云霍山不适合再在宫中供职,免职回家”山阳太守张敞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密奏章,说道:“我听说,春秋时期,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国,赵衰有功于晋国,田完有功于齐国,都受到本国的酬劳,并延及子孙但是后来,田氏篡夺了齐国政权,赵氏瓜分了晋国,季氏则专权于鲁国因此,孔子作春秋,追踪考察各国的兴衰存亡,严厉批判卿大夫世袭制度当年,大将军霍光作出重大决策,使宗庙平安国家稳定,功劳也不算小周公辅政才七年,就归政于周成王,而大将军掌握国家的命运长达二十年之久在他执掌大权的鼎盛时期,威严震撼天地,势力侵凌日月应由朝臣明确提出:‘陛下褒奖宠信已故大将军,以报答他对国家的功德,已经足够了而近来辅政大臣专擅朝政,外戚势力过大,君臣之间没有明显的分别,请求解除霍氏三侯的官职,以侯的身份回家对卫将军张安世,也应赐给几案与手杖,让他退休回家,以列候的身分充当天子的老师,由陛下时常召见慰问’陛下则公开下诏表示对他们施恩,听从大臣所请群臣再据理力争,然后陛下予以批准这样一来,天下人肯定会认为陛下不忘旧勋的功德而群臣又知礼,霍氏一家也可以世世代代无忧无患如今,朝中听不到直言,而使陛下自己下诏,这不是好策略现在霍氏两侯已被赶出宫廷,人情大致相同,因此以我的心来猜度,大司马霍禹和他的亲戚僚属等必然会心怀畏惧使天子的近臣恐慌自危,总不是万全的办法我愿在朝中公开提出我的意见作为开端,只是身在遥远的山阳郡,无法实现,希望陛下仔细考虑”汉宣帝对张敞的建议甚为欣赏,然而却没有召他来京

原文
山等家数有妖怪,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蛙,可以此罪也!”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会事发觉,秋,七月,云明友自杀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旧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乙丑,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候恽,丞相敞子安上,车骑将军日弟子高,史良娣兄子也

译文

霍禹霍山等家中多次出现妖怪之事,全家人都非常忧虑霍山说:“丞相擅自减少宗庙祭祀用的羊羔兔子和青蛙,可以以此为借口向他问罪”于是,密谋让上官太后设酒宴款待博平君王媪,召丞相魏相平恩侯许广汉及其属下作陪,然后让范明友邓广汉奉太后之命将他们斩杀,乘机废掉汉宣帝,立霍禹为皇帝密谋已定,尚未发动,汉宣帝任命霍云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就在此时,霍氏的政变阴谋被发觉秋季,七月,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被逮捕,霍禹被腰斩,霍显及霍氏兄弟姐妹全部被当众处死,因与霍氏有牵连而被诛杀的有数十家太仆杜延年因为是霍家旧友,也被罢免官职八月己酉(初一),霍皇后被废,囚禁崐于昭台宫乙丑(十七日),汉宣帝下诏,将告发霍氏政变密谋的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封为列候其中杨恽是前丞相杨敞的儿子,金安上是前车骑将军金日弟弟的儿子,史高是史良娣哥哥的儿子

原文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日:“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则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向使福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译文

当初,霍氏一家骄横奢侈,茂陵人徐福就曾指出:“霍氏必亡凡奢侈无度,必然傲慢不逊傲慢不逊,必然冒犯主上冒犯主上就是大逆不道身居高位的人,必然会受到众人的厌恶霍氏一家长期把持朝政,遭到很多人的厌恶,天下人厌恶,又作出大逆不道的事,怎么可能不灭亡呢!”于是,上书朝廷说:“霍氏一家权势太大,陛下既然厚爱他们,就应随时加以约束限制,不要让他们发展到灭亡的地步!”上书三次,天子听到了,未加采纳后霍氏一家被诛杀,曾告发过霍氏的人都被封赏,有人上书汉宣帝,为徐福鸣不平说:“我听说,有一位客人到主人家拜访,见主人家炉灶的烟囱是直的,旁边又堆有柴薪,这位客人便对主人说:‘您的烟囱应改为弯曲的,并将柴薪搬到远处去,不然的话,将会发生火灾!’主人默然,不予理会不久,主人家果然失火,邻居们共同抢救,幸而将火扑灭于是,主人家杀牛摆酒,对邻居表示感谢,在救火中烧伤的被请到上座,其余则各按出力大小依次就坐,却没有请那位建议他改弯烟囱的人有人对这家主人说:‘当初要是听了那位客人的劝告,就不用杀牛摆酒,终究不会有火灾如今论功请客酬谢,建议改弯烟囱移走柴薪的人没有功劳,而在救火时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才是上客吗’主人这才醒悟,将那位客人请来茂陵人徐福多次上书说霍氏将会有叛逆行为,应预先加以防范制止假如陛下接受徐福的劝告,则国家就没有划出土地分封列候的费用,臣下也不会谋逆叛乱,遭受诛杀的大祸现在事情已然过去,而只有徐福的功劳没有受到奖赏,希望陛下明察,嘉许其‘弯曲烟囱移走柴薪’的远见,使他居于‘焦头烂额’者之上!”汉宣帝这才赐给徐福绸缎十匹,后又任命他为郎官

原文
帝初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二岁,霍后复徙云林馆,乃自杀

译文

汉宣帝初即皇位时,前往汉高祖庙祭拜,由大将军霍光同车陪乘,汉宣帝心中十分畏惧,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后改由车骑将军张安世同车陪乘,汉宣帝这才觉得轻松从容,十分安全亲近等到霍光死后,其宗族最终遭到诛杀,所以民间传说,霍家的灾祸早在霍光陪同汉宣帝乘车时就已萌芽了十二年后,霍皇后又被迁到云林馆囚居,自杀身亡

原文
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财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译文

班固赞说:霍光身受辅佐幼主的重托,掌握着汉朝的安危存亡,匡扶国家,安定社稷,维护汉昭帝,拥立汉宣帝,即使是周公伊尹,又怎能超过!然而,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理,隐瞒妻子的邪恶逆谋,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沉溺于过多的欲望,使覆亡的灾祸加剧,身死才三年,宗族就遭诛灭,实在令人悲哀!

原文
臣光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固可以亲政矣况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光久专崐大柄,不知避去,多置私党,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愤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其得免于身幸矣,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虽然,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德矣乃复任之以政,授之以兵,乃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昔斗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夫以显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勋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

译文

臣司马光说:“霍光辅佐汉朝,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然而却终究未能庇护他的宗族,是什么原因呢威严权柄,只有君王才能享有,如果由臣下享有,长期不归还君王,则很少能逃脱灭亡的命运以汉昭帝的贤明,十四岁就能洞察上官桀的奸诈行为,原来可以亲理朝政了,更何况汉宣帝十九岁即皇位,聪明刚毅,了解民间疾苦,而霍光却依然长期专擅大权,不知引退,反在朝中广植私党,致使君王积蓄怨愤于上,官民积蓄不满于下,咬牙切齿,侧目而视,都在等待时机发动霍光自己能够免祸,已然是侥幸了,何况子孙更加骄横奢侈呢!尽管如此,假如当初汉宣帝专用官阶和俸禄赏赐霍光的子孙,使他们富有,让他们享用大县的收入,定期前来朝见皇帝,也就足以报答霍光的盛德了而汉宣帝仍然让他们主持朝政,授以兵权,等到事态严重,这才对他们加以裁夺,以至他们恐惧怨恨,生出反叛朝廷的阴谋这难道只是霍氏一家自己招致的灾祸吗这也是汉宣帝酝酿而成的春秋时,斗椒在楚国作乱,楚庄王灭其宗族,却赦免了担任箴尹的斗克黄,认为如果不让当初于国有功的斗於菟留下后代,就不利于勉励人们行善立功以霍显霍禹霍云霍山犯下的罪行,当然应诛灭全族,但立下大功的忠臣霍光却不可无人祭祀,汉宣帝竟将其全族老小全部处死,一个不留,也未免刻薄寡恩了!

原文
九月,诏减天下盐贾又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县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译文

九月,汉宣帝下诏降低天下盐价又下令各郡国,每年将本地因受刑或病饿而死的囚犯的县份姓名官爵和所居邑里呈报朝廷,由丞相御史对地方官员考评,排出等级后奏报汉宣帝

原文
十二月,清河王年坐内乱废,迁房陵

译文

十二月,清河王刘年因被指控luàn伦,被废去王爵,贬居房陵

原文
是岁,北海太守庐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先是,勃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令龚遂,上拜为勃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勃海,息其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勃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史慰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种树畜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

译文

这一年,北海太守庐江人朱邑,以治理地方政绩和个人品行排名第一,被调入朝中担任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也调入朝中担任水衡都尉当初,勃海周围各郡遇到荒年,百姓饥馑,盗贼并起,二千石官员不能擒获制止汉宣帝下令征选有能力治理的官员,丞相御史举荐前昌邑国郎中令龚遂,于是汉宣帝任命龚遂为勃海太守召见时,汉宣帝问龚遂:“你用什么办法来治理勃海郡,平息那里的盗贼呢”龚遂说:“勃海郡地处海滨,远离京师,得不到圣明君主的教化,当地百姓为饥寒所困苦,而地方官吏却不加体恤,所以才使陛下的子民盗取陛下的兵器,在小池溏中耍弄罢了如今陛下是打算派我镇压他们呢还是安抚他们呢汉宣帝说:“我征选贤良人才,当然是要安抚他们”龚遂说:“我听说,治理作乱的百姓,就如同整理一团乱绳一般,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先将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然后才能治理我希望丞相崐御史不要用严格的法令约束我的行动,准许我相机行事”汉宣帝批准了龚遂的请求,并加赏黄金,派他前往龚遂乘坐国家的驿车,来到勃海郡界,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来到,派军队前往迎接龚遂将军队全部遣还,并下达文书给所属各县,命令:“将所有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吏一律撤销,凡是手持锄头镰刀和其他农具的,一律视为良民百姓,地方官吏不得刁难,只有手持兵器的才算是盗贼”然后,龚遂单人独车前往郡衙门就职盗贼们听说新太守的命令后,立即解散,抛弃兵器gōng弩,拿起镰刀锄头,于是盗贼全部平息,百姓安居乐业于是,龚遂下令打开官仓,赈济贫苦百姓,选派品行优良的官吏对百姓们进行安抚管理龚遂发现齐地风俗奢侈,人们喜欢经营工商业,不愿在田间劳作,便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劝导百姓从事农业生产,按各家人口的多少,规定必须种树若干,养家畜若干凡百姓有带刀持剑的,让他们卖剑买耕牛,卖刀买牛犊,说道:“你为什么把壮牛和牛犊佩带在身上!”经过龚遂的辛勤劝勉,往来巡查,终于使勃海郡内各家各户都有了积蓄,刑狱讼案也大为减少

原文
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绛宾夫人绛宾上书言:“得尚汉外孙,愿与公主又俱入朝

译文

嫁给乌孙国王的汉朝公主刘解忧的女儿是龟兹国王绛宾的夫人绛宾上书汉宣帝说:“我有幸娶汉朝外孙女为妻,愿与公主的女儿同到长安朝见

原文
元康元年(丙辰前65)

译文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65年)

原文
春,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来朝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赏赐甚厚

译文

春季,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前来朝见汉宣帝汉宣帝赐给他们印信绶带,封其夫人公主称号,并给予十分丰厚的赏赐

原文
初作杜陵徙丞相将军列候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译文

汉宣帝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杜陵,并将丞相将军列候二千石官员以及拥有百万以上家财的人迁往杜陵

原文
三月,诏以凤皇集泰山陈留,甘露降未央宫,赦天下

译文

三月,汉宣帝下诏,因有凤凰聚集于泰山陈留一带,又有甘露降于未央宫,所以大赦天下

原文
有司复言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夏,五月,立皇考庙

译文

有关官员再次进言:汉宣帝的父亲刘进应尊称为“皇考”夏季,五月,建立皇考庙

原文
冬,置建章卫尉

译文

冬季,设置建章卫尉

原文
赵广汉好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专厉强壮蜂气,见事风生,无所回避,率多果敢之计,莫为持难,终以此败广汉以私怨论杀男子荣畜,人上书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验广汉疑丞相夫人杀侍婢,欲以此胁丞相,丞相按之愈急广汉乃将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辞,收奴婢十余人去丞相上书自陈,事下廷尉治,实丞相自以过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广汉言帝恶之,下广汉廷尉狱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臣生无益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要斩广汉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职,百姓追思歌之

译文

京兆尹赵广汉喜欢任用那些世代为吏者的子孙中刚开始在官府任职的年轻人,专门锻炼他们的强猛和锐气他们办事雷厉风行,无所回避,大多有胆识,不知犹豫为难,但最终却因此而败亡赵广汉出于私人的怨恨,将一名叫作荣畜的男子判处死刑有人上书朝廷告发此事,汉宣帝命丞相御史负责审查赵广汉怀疑丞相魏相的夫人曾杀死婢女,便打算用此事来威胁丞相,但丞相却加紧了审查于是,赵广汉亲自率领官吏兵卒进入丞相府,召丞相夫人前来,跪在院中接受盘问,并抓走了相府奴婢十余人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为自己辩白,汉宣帝命廷尉负责处理经调查证明,是丞相自己因一名婢女犯有过失,加以责打,送到外宅后才死去,并非像赵广汉说的那样汉宣帝厌恶赵广汉的行为,下令将赵广汉逮捕,关押在廷尉狱中官吏和百姓听说赵广汉被捕,纷纷守在皇宫门前号哭,达数万人之多有人说:“我活着对皇上并无益处,情愿代崐替赵京兆去死,让他留下来照管小民!”然而赵广汉终于被腰斩赵广汉身为京兆尹,廉洁明察,以威严抑制豪强,使小民各得其所,受到百姓的思念和歌颂

原文
是岁,少府宋畴坐议“凤皇下彭城,未至京师,不足美”,贬为泗水太傅

译文

这一年,少府宋畴因声称“凤凰飞集彭城,未到长安,不足以赞美”,受到指控,被贬为泗水国太傅

原文
上选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郡国守相,以萧望之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朝无争臣,则不知过,所谓忧其未而忘其本者也”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译文

汉宣帝征选通晓政务的博士谏大夫充任郡太守和封国丞相,任命萧望之为平原太守萧望之上书汉宣帝说:“陛下哀怜百姓,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各郡国掌管地方事务但朝中缺少直谏之臣,就不能使陛下了解朝政的缺失,这正是所谓只忧虑末梢而忘记了根本”于是汉宣帝征调萧望之担任少府

原文
东海太守河东尹翁归,以治郡高第入为右扶风翁归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县县各有记籍,自听其政有急名则少缓之吏民小解,辄披籍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其为扶风,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有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必行然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故尤得名誉于朝廷

译文

东海太守河东人尹翁归,因治理郡务成绩优等,被调入京担任右扶风一职尹翁归为人公正廉洁明察,对郡中官吏和普通百姓的好坏及奸邪之徒的罪状无不尽知他对治下每个县的情况都有专门记载,亲自处理各县的政务凡遇下属处理事务过于苛急,他便命其稍加平缓如属下官吏办事稍有懈怠,他则亲自查阅有关记载督促尹翁归逮捕罪犯,都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中,或出巡各县之际,而不在平日无事时进行他逮捕罪犯,目的在于以一警百官吏和百姓全都敬服,心怀恐惧,改过自新尹翁归出任右扶风,选用清廉公正疾恶如仇的官员担任高级职务待人接物注重礼节,无论自己喜欢还是厌恶,都同样对待但对违抗命令者,也必加处罚然而尹翁归为人温和谦虚,从不依恃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因此在朝中尤其受人赞誉

原文
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说

译文

当初,嫁与乌孙王的汉朝公主的小儿子万年受到莎车王的宠爱莎车王死后,没有儿子,当时万年正在汉朝,莎车国人商议,既想托庇于汉朝,又想取得乌孙国的欢心,于是上书汉朝廷,请求立万年为莎车王汉朝同意所请,派使者奚充国护送万年前往莎车万年刚当上莎车国王,就非常残暴凶恶,莎车人深为不满

原文
上令群臣举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增举上党冯奉世以卫候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循城会故莎车王弟呼屠徵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时匈奴又发兵攻车师城,不能下而去莎车遣使扬言“北道诸国已各属匈奴矣”,于是攻劫南道,与歃盟畔汉,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都护郑吉校尉司马皆在北道诸国间,奉世与其副严昌计,以为不亟击之,则莎车日强,其势难制,必危西域,遂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道合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诣长安,更立他昆弟子为莎车王诸国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罢兵以闻帝召见韩增曰:“贺将军所举得其人

译文

汉宣帝命群臣举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选经前将军韩增举荐,上党人冯奉世以卫候身份充当使者,携带皇帝符节,护送大宛等国客人到达伊循城正巧前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联合邻国势力一同杀死其王万年和汉朝使者奚充国,自立为莎车王当时,匈奴再次出兵攻打车师城,未能攻下,撤兵而还莎车国派使者扬言:“西域北路各国已归属匈奴了”于是派兵攻打南路各国,与各国结盟,背叛汉朝,使西域自鄯善国以西全部与汉朝绝交此时都护郑吉崐校尉司马都在北路各国间,冯奉世与其副使严昌商议,认为如不立即攻击莎车,那么莎车将日益强盛,难以控制,必定危及整个西域于是以皇帝符节告谕各国国王,征调各国军队,南北两路共一万五千人,进攻莎车结果莎车城被攻克,莎车王自杀,首级被送至长安,改立前莎车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莎车王,冯奉世率兵将各国全部平定,威震西域,然后罢兵,奏闻朝廷汉宣帝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你举荐的人非常出色

原文
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闻其斩莎车王,敬之异于他使,得其名马象龙而还上甚说,议封奉世丞相将军皆以为可,独少府萧望之以为“奉世奉使有指,而擅制违命,发诸国兵,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即封奉世,开后奉使者利以奉世为比,争逐发兵,要功万里之外,为国家生事于夷狄,渐不可长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议,以奉世为光禄大夫

译文

冯奉世于是西至大宛,大宛王听说他杀死了莎车王,所以对他特别恭敬,与对别的使臣不同,大宛国向汉朝皇帝进献了一匹叫作象龙的名马,冯奉世将其带回长安汉宣帝大为高兴,与朝臣商议,打算封冯奉世为侯丞相将军等都认为可以,只有少府萧望之表示反对,他认为:“冯奉世作为朝廷的使臣,有指定的任务,而他却违背使命,擅自用皇上的名义征调各国军队,虽然建立功勋,却不能让后人效法如封冯奉世为侯,以后奉命出使的人将以他为榜样,争着征调各国军队,以图建功于万里之外,使国家在外族地区多生事端,此风不可渐长因此,冯奉世不宜受封”汉宣帝认为萧望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没有封侯

原文
二年(丁巳前64)

译文

二年(丁巳,公元前64年)

原文
春,正月,赦天下

译文

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原文
上欲立皇后,时馆陶主母华及淮阳宪王母张楚孝王母卫皆爱幸上欲立张为后久之,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二月,乙丑,立长陵王为皇后,令母养太子封其父奉光为邛成侯后无宠,希得进见

译文

汉宣帝打算立皇后当时,馆陶公主的母亲华及淮阳宪王的母亲张楚孝王的母亲卫都受到汉宣帝的宠爱汉宣帝想立张为皇后,但迟迟不决,鉴于前皇后霍成君企图害死皇太子刘的教训,便挑选后宫中没有儿子且行为谨慎的人立为皇后二月乙丑(二十六日),汉宣帝立长陵人王为皇后,命她作为皇太子的母亲,负起养育太子的责任封其父王奉光为邛成侯新皇后不受宠爱,很少能见到皇上

原文
五月,诏曰:“狱者,万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奏不如实,上亦亡由知,四方黎民将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或擅兴徭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譬如践薄冰以待白日,岂不殆哉!今天下颇被疾疫之灾,朕甚愍之,其令郡国被灾甚者毋出今年租赋

译文

五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刑狱,关系着万民的生命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不怀恨,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如今却不是这样有的官吏用诈使巧,玩弄法令,断章取义,对律文作出不同解释,判决案狱轻重不公,又不如实上奏,连朕也无法了解真相,四方万民还有什么仰仗指望呢!二千石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属下,不得任用这样的人还有的官吏擅自征发徭役,装饰宾馆驿站,使过往使者和官员称心如意,超越职权,违反规定,以博取赞誉这种情况,就如同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岂不危险吗!现在天下不少地方有疾病瘟疫流行,朕十分怜悯,凡受灾重的郡国,免除百姓今年的田租赋税

原文
又曰:“闻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

译文

汉宣帝在诏书上还说:“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民间都不常用,容易避讳,所以我改名为刘询

原文
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由是数遣兵击车师田者郑吉将渠犁田卒七千余人救之,为匈奴所围吉上言:“车师去渠犁千余里,汉兵在渠犁者少,势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崐得复扰西域

译文

匈奴国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又靠近匈奴,如被汉朝得到,在那里大量垦田,积聚谷物,必为我国之害,所以不能不将车师从汉朝手中夺过来”于是多次派兵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人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汉朝兵卒七千余人前来援救,为匈奴兵围困郑吉派人向汉宣帝报告说:“车师距渠犁一千余里,在渠犁的汉军兵力单薄,难以援救车师,希望能增派屯田军队”汉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打算乘匈奴国力衰弱的机会,出兵袭击其西部地区,使其不能再骚扰西域各国

原文
魏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务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令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按今年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止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迎郑吉及其吏士还渠犁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犁,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以郑吉为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南道

译文

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劝阻说:“我听说,为人解救危乱,诛除凶暴,可以称之为‘义兵’,兵行仁义,称王于天下如果受到敌人的侵略,不得已起而应战,则称之为‘应兵’,也可以取得胜利为了一点细小的仇恨,忍不住愤怒而起兵,称之为‘忿兵’,忿兵往往失败贪图别国的土地财富而起兵,称之为‘贪兵’,贪兵将为别人所破自恃国家强大,人口众多,企图在敌方面前显示自己的威力,称之为‘骄兵’,骄兵将会灭亡这五种情况,不仅是人事,实为上天的意志近来,匈奴曾向我国表明善意,得到汉朝的百姓,马上就将他们送回,未曾侵略我国边境虽与我国争着在车师屯田,我认为不足介意现在听说各位将军打算兴兵攻入匈奴境内,恕我愚昧,不知此兵名义何在!如今边境各郡都很困乏,百姓们父子共穿一件狗皮或羊皮衣服,靠野草野果充饥,他们对自己的生存常常感到忧心,难以征调他们去当兵打仗!老子说‘军事行动之后,必然会出现灾年’就是说百姓们以他们的愁苦怨恨之气伤害了天地间的阴阳谐调所以一旦兴兵,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会带来后患,恐怕灾变从此产生如今各郡太守各封国丞相多不称职,风俗尤为不正,水旱灾害不时发生就在今年,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妻子杀丈夫的共二百二十二人,我认为这种情况绝不是小事现在陛下左右的人不为此事担忧,却想发兵到遥远的蛮夷之地去报复细小的怨忿,恐怕正如孔子所说‘我担心季孙氏的忧患,不在颛臾国,而在萧墙之内’”汉宣帝接受了魏相的劝告,只派长罗侯常惠率领张掖酒泉的骑兵前往车师,接郑吉及其所率将士还回渠又召前车师太子正在焉耆的军宿,立为车师王将车师国百姓全部迁徙,让他们到渠居住,将原车师国地区让给匈奴汉宣帝任命郑吉为卫司马,负责鄯善以西的南路地区的安全

原文
魏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相敕掾史按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辄白四方异闻或有逆贼风雨灾变,郡不上,相辄奏言之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辅政,上皆重之

译文

魏相喜欢阅读有关汉朝旧事的记载和前人提出改良建议的奏章,多次列举汉朝建国以来推行的于国有益的措施以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的建议,奏请汉宣帝批准实行丞相府的官员因公事到郡国及休假从家回到相府,魏相都命他们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报告给他如果有的地区出现逆贼,或自然灾害,郡府不向朝廷报告,总是由魏相奏闻朝廷魏相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协力辅佐朝政,汉宣帝对二人都很倚重

原文
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言绝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崐其功也会掖庭宫婢则令民夫上书,自陈尝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问,则辞引使者丙吉知状掖庭令将则诣御史府以视吉,吉识,谓则曰:“汝尝坐养皇曾孙不谨,督笞汝,汝安得有功!独渭城胡组淮阳郭徵卿有恩耳”分别奏组等共养劳苦状诏吉求组徵卿已死,有子孙,皆受厚赏诏免则为庶人,赐钱十万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译文

丙吉为人深沉忠厚,不夸耀自己的功劳自汉宣帝即位以来,丙吉绝口不提以前对汉宣帝的恩惠,所以朝中无人知道他的功劳正巧一个名叫则的掖庭所属宫婢让自己的老百姓丈夫上书朝廷,陈述自己对皇帝曾有抚育之功,汉宣帝命掖庭令负责查问此事,宫婢则在供词中提到丙吉了解当时的情况掖庭令将宫婢则带到御史府来见丙吉,丙吉认识她,对她说:“你当年抚育皇曾孙时,因照顾不周,我还曾责打过你,你有什么功劳!只有渭城人胡组淮阳人郭徵卿对皇曾孙有恩”于是分别将胡组等当年共同辛勤抚养的情况上奏汉宣帝汉宣帝下诏,命寻访胡组郭徵卿,但二人已然去世,只有子孙尚在,都受到丰厚的赏赐汉宣帝又下诏赦免则的官奴婢身分,使她成为平民,赐给她十万钱,并亲自召见,询问当年情况,这才知道丙吉对自己有旧恩,却一直不肯透露,对丙吉的贤德大为感动

原文
帝以萧望之经明持重,议论有余,材任宰相,欲详试其政事,复以为左冯翊望之从少府出为左迁,恐有不合意,即移病上闻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谕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君前为平原太守日浅,故复试之于三辅,非有所闻也”望之即起视事

译文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善于筹划,为人持重,很会分析议论,才能堪为丞相,打算仔细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便又任命他为左冯翊萧望之本为少府,如今从宫廷被降到地方,担心皇上对自己有不满意之处,便上书汉宣帝,以有病为理由,打算辞去官职汉宣帝知道后,派侍中成都侯金安上向萧望之解释自己的意思说:“这样做都是为了考察你治理百姓的能力你以前当平原太守的时间太短,所以再调你到三辅地区试用,并非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议论”于是萧望之立即起身处理政事

原文
初,掖庭令张贺数为弟车骑将军安世称皇曾孙之材美及征怪安世辄绝止,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帝即位而贺已死,上谓安世曰:“掖庭令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上追思贺恩,欲封其冢为恩德侯,置守冢二百家贺有子早死,子安世小男彭祖彭祖又小与上同席研书指,欲封之,先赐爵关内侯安世深辞贺封又求损守冢户数,稍减至三十户上曰:“吾自为掖庭令,非为将军也!”安世乃止,不敢复言

译文

当初,掖庭令张贺多次在其弟车骑将军张安世面前称赞皇曾孙的才干,并谈到与皇曾孙有关的一些奇异征兆张安世总是禁止他说这些,认为上有年轻的皇上,不应称道皇曾孙到汉宣帝即位时,张贺已然去世,汉宣帝对张安世说:“掖庭令当初无端地称赞我,将军制止他是对的”汉宣帝追念张贺对自己的恩惠,打算追封他为恩德侯,为他设置二百人家守墓张贺的儿子去世很早,收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养子张彭祖幼年时又曾与汉宣帝一起读书,所以汉宣帝打算封张彭祖为侯,先赐他为关内侯张安世对张贺封侯之事坚决辞谢,又请求减少为张贺守墓的户数,逐渐减至三十户汉宣帝说:“我本是为掖庭令,并不是为将军你!”张安世这才罢休,不敢再说

原文
上心忌故昌邑王贺,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令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毋下所赐书敞于是条奏贺居处,著其废亡之效曰:“故昌邑王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疾痿,行步不便臣敞尝与之言,欲动观其意,即以恶鸟感之曰:‘昌邑多枭’故王应曰:‘然前贺西至长安,殊无枭复来,东至济阳,乃复闻枭声’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不惠臣敞前言:‘哀王歌舞者张等十人无子,留守哀王园,请罢归’故王闻之曰:‘中人守园,疾者当勿治,相杀伤者当勿法,欲令亟死太守奈何而欲罢之’其天资喜由乱亡,终不见仁义如此”上乃知贺不足忌也

译文

汉宣帝心中对原昌邑王刘贺很是忌惮,赐给山阳太守张敞诏书,命他严防盗贼,注意察看来往的人,并命张敞不得将所赐诏书公布出去于是,张敞一一奏报刘贺的起居行止,写明他被废黜后的反应,说:“原昌邑王肤色青黑,眼睛很小,鼻尖塌陷,胡须眉毛稀少,身材高大,有肢体痿弱的病,行走不便我曾经与他交谈,想在说话时观察他的内心活动,便借用恶鸟引诱他崐说:‘昌邑地区猫头鹰很多’原昌邑王说:‘是啊,以前我西至长安,一只猫头鹰也见不到回来时,东行到济阳,才又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观察他的衣着言语跪下起立的举止,就像一个糊涂的白痴我曾经对他说:‘令尊昌邑哀王的歌舞宫女张等十人都没有儿女,留守在哀王的墓地,请你放她们回家吧’他听后说道:‘宫女守墓,有病的不应医治,相互打架杀伤的也不应处置,我想让她们早早死去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呢’可见其天性喜好走乱亡的路,到底不懂得什么叫作仁义”于是汉宣帝知道刘贺不足忌惮

原文
三年(戊午前63)

译文

三年(戊午,公元前63年)

原文
春,三月,诏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

译文

春季,三月,汉宣帝下诏封原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原文
乙未,诏曰:“朕微眇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厥功茂焉不云乎:‘无德不报’,封贺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阳都侯,追赐贺谥曰阳都哀侯,吉为博阳侯,曾为将陵侯,玄为平台侯,舜为博望侯,延寿为乐成侯”贺有孤孙霸,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故人下至郡邸狱复作尝有阿保之功者,皆受官禄田宅财物,各以恩深浅报之

译文

乙未(初二),汉宣帝下诏说:“朕在平民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都对朕有旧恩还有已故掖庭令张贺对朕辅导教育,使朕研习儒术,恩惠卓著,功劳最大诗经上说:‘没有不应报答的恩情’今特封张贺的养子侍中中郎将张彭祖为阳都侯,追赐张贺谥号为阳都哀侯,丙吉为博阳侯,史曾为将陵侯,史玄为平台侯,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张贺有一孤孙名叫张霸,年仅七岁,被任命为散骑中郎将,赐爵为关内侯凡是汉宣帝从前的老相识,下至当初在郡邸狱中按刑律服劳役的妇女中,曾对他有抚育之恩的人,都被赐给官禄土地房屋财物,分别按照恩德的深浅予以报答吉临当封,病上忧其不起,将使人就加印绋而封之,及其生存也太子太傅夏侯胜曰:“此未死也!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今吉未获报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后病果愈丙吉在受封时身患疾病,汉宣帝担心他一病不起,准备派人将博阳侯印信送到他的身边,让他能在生前受封太子太傅夏侯胜说:“丙吉这次不会死!我听说,凡是积有阴德的人,必然能在生前受到回报,并延及子孙如今丙吉尚未得到陛下的报答而病重,这个病不会死”后丙吉的病果然痊愈

原文
张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辞禄,诏都内别藏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安世谨慎周密,每定大政,已决,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惊,使吏之丞相府问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与议也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弗复为通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果迁安世自见父子尊显,怀不自安,为子延寿求出补吏,上以为北地太守岁余,上闵安世年老,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译文

张安世自认为父子都被封侯,权位太盛,便向汉宣帝请求辞去俸禄汉宣帝命大司农所属都内衙门单独为张安世收藏这笔无名钱,达到数百万张安世谨慎周密,每次与皇帝商议大事,决定后,他总是称病退出等听到皇帝颁布诏令后,再假装大吃一惊,派人到丞相府去询问所以既使是朝廷大臣,无人知道他曾参与此事的决策张安世曾向朝廷举荐过一个人,此人前来道谢,张安世非常生气,认为:“为国家举荐贤能,难道可以私相酬谢吗!”从此与此人绝交有一位郎官功劳很大,却没有调升,自己去求张安世为他说话张安世对他说道:“你的功劳很大,皇上是知道的,作人臣子的,怎么能自说长短处!”坚决不答应他不久,这位郎官果然升官了张安世见自己父子地位尊显,内心深感不安,便为儿子张延寿请求出任地方官汉宣帝任命张延寿为北地太守一年多后,汉宣帝怜恤张安世年老,又将张延寿调回朝廷,担任左曹太仆

原文
夏,四月,丙子,立皇子钦为淮阳王皇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太傅疏广谓少傅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今仕宦室二千石,官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即日,父子俱移病,上疏乞骸骨上皆许之,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赠以五十斤公卿故人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送者车数百两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或叹息为之下泣

译文

夏季,四月丙子(十四日),汉宣帝立皇子刘钦为淮阳王皇太子刘年十二岁,已通晓论语孝经太傅疏广对少傅疏受说:“我听说‘知道满足的人不会受辱,知道适可而止的人不会遇到危险’而今我们作官已到二千石高位,功成名就,这样再不离去,恐怕将来会后悔”于是,当天,叔侄二人就一起以身体患病为理由,上书汉宣帝请求退休汉宣帝批准所请,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也赠送黄金五十斤公卿大臣和故人在东都门外设摆酒宴,陈设帷帐,为他们送行,前来相送的人乘坐的车辆达数百辆之多沿途观看的人都赞道:“两位大夫真是贤明!”有人甚至为之感叹落泪

原文
广受归乡里,日令其家卖金共具,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或劝广以其金为子孙颇立产业者,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教子孙怠堕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吾既无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悦服

译文

疏广和疏受回到家乡,每天都命家人变卖黄金,设摆宴席,请族人旧友宾客等一起取乐有人劝疏广用黄金为子孙购置一些产业,疏广说:“我难道年迈昏庸,不顾子孙吗!我想到,我家原本就有土地房屋,让子孙们在上面勤劳耕作,就足够供他们饮食穿戴,过与普通人同样的生活如今再要增加产业,使有盈余,只会使子孙们懒惰懈怠贤能的人,如果财产太多,就会磨损他们的志气愚蠢的人,如果财产太多,就会增加他们的过错况且富有的人是众人怨恨的目标,我既然无法教化子孙,就不愿增加他们的过错而产生怨恨再说这些金钱,乃是皇上用来恩养老臣的,所以我愿与同乡同族的人共享皇上的恩赐,以度过我的余生,不也很好吗!”于是族人都心悦诚服

原文
颍川太守黄霸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以赡鳏穷者然后为条教,置父老师帅伍长,班行之于民间,劝以为善防奸之意,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浮淫之费其治,米盐靡密,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见者,语次寻绎,问他阴伏以相参考,聪明识事,吏民不知所出,咸称神明,豪厘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他郡,盗贼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全安长吏许丞老,病聋,督邮白欲逐之霸曰:“许丞廉吏,虽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颇重听何伤!且善助之,毋失贤者意!”或问其故,霸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及奸吏因缘,绝簿书,盗财物,公私费耗甚多,皆当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贤,或不如其故,徒相益为乱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霸以外宽内明,得吏民心,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顷之,坐法,连贬秩有诏复归颍川为太守,以八百石居

译文

颍川太守黄霸命郡内驿站和乡官一律畜养鸡猪,用以救济独身男子寡妇和贫穷之人后来又定立规章制度,设置父老师帅伍长,在民间推行,教育百姓行善防恶,务农养蚕,节俭用度,增加财富,种植树木,饲养家蓄,不要将钱财浪费在表面或无益之处黄霸治理地方,既杂且细,开始时似乎繁琐细碎,黄霸却能集中力量贯彻推行接见属下官吏百姓时,从交谈中寻找红索,询问其分潜伏的问题以相参考黄霸聪明而能够认识事情的真相,属吏及百姓们不知其所以然,都称赞他如神明一般,不敢有丝毫欺瞒奸邪坏人纷纷逃到别的郡,颍川地区盗贼日益减少黄霸对下属官吏首先进行教育和感化,如有人不遵教化,再对其施以刑罚,力求成就保全他们许县县丞年老耳聋,郡督邮禀告黄霸,打算将其斥逐不用黄霸说:“许县县丞是个清廉官吏,虽然年老,但尚能下拜起立,送往迎来,只不过有些耳聋,又有什么妨碍!应好好帮助他,不要使贤能的人失望”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说:“频繁地变更重要官吏,会增加送旧迎新的费用,奸猾官吏也会借机藏匿档案记载,盗取财物公私费用耗费过多,全要由百姓们承担新换的官吏也未必贤能,或许是还不如原来的,就会徒然增加混乱治理的方法,不过是去掉太不称职的官吏而已”黄霸外崐表宽厚,内心明察,很得官吏百姓之心,郡内户口年年增加,政绩天下第一,汉宣帝征召他担任京兆尹不久,因被指控违法,连续受到降级处分后汉宣帝下诏让他重新回到颍川,以八百石的官秩充任颍川太守

原文
四年(己未前62)

译文

四年(己未,公元前62年)

原文
春,正月,诏:“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伤人,他皆勿坐

译文

春季,正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年纪在八十以上的人,除犯有诬告杀人伤人之罪以外,其他罪一概免予论处

原文
右扶风尹翁归卒,家无余财秋,八月,诏曰:“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其赐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

译文

右扶风尹翁归去世,家无余财秋季,八月,汉宣帝下诏说:“尹翁归廉洁公正,治理百姓成绩优异,赐给尹翁归之子黄金百斤,作为祭祀之用

原文
上令有司求高祖功臣子孙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周广汉等百三十六人,皆赐黄金二十斤,复其家,令奉祭祀,世世勿绝

译文

汉宣帝命有关部门查访汉高祖功臣的子孙中失去侯爵的人,共查出槐里公乘周广汉等一百三十六人,一律赐予黄金二十斤,免除其家徭役赋税,命其负责祖先的祭祀事务,世世不绝

原文
丙寅,富平敬侯张安世薨

译文

丙寅(十一日),富平侯张安世去世

原文
初,扶阳节侯韦贤薨,长子弘有罪系狱,家人矫贤令,以次子大河都尉玄成为后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昏乱既葬,当袭爵,以狂不应召大鸿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按验按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曰:“古之辞让,必有文义可观,故能垂荣于后今子独坏容貌,蒙耻辱为狂痴,光曜而不宣,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仆素愚陋,过为丞相执事,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宜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衡门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帝高其节,以玄成为河南太守

译文

当初,扶阳节侯韦贤去世后,韦贤的长子韦弘因罪被逮捕下狱,韦家假托韦贤生前有令,以二儿子大河都尉韦玄成作为韦贤的继承人韦玄成深知这并不是父亲的本意,便假装疯癫,躺在粪尿之中,胡言乱语,又笑又闹安葬了韦贤之后,韦玄成应当继承扶阳侯爵位,但他却继续假装疯癫,不肯应召袭爵大鸿胪向汉宣帝奏报此事,汉宣帝命丞相御史核验是否属实查办此事的丞相史便写信给韦玄成说:“古人辞让爵位的,都著有文章,说明自己的仁义行为,因此才能留芳后世如今你却只是毁坏容貌,忍受耻辱而伪装疯癫,有如微细的光亮,照不了多远,你所能得到的名声是很小的我一向愚昧浅陋,勉强为丞相办事,希望能稍微听到外界对你的议论不然的话,恐怕你会因清高而受到伤害,我成了检举你的小人”韦玄成的朋友一个叫做章的侍郎也上书说:“圣明的君主为国尊崇礼让行为,应当优待韦玄成,不必违背他的意志,使他得以自安于清贫的生活”而丞相御史则以韦玄成本没有疯癫之病为理由弹劾他汉宣帝下诏命不必弹劾,命领他来承袭爵位韦玄成迫不得已,只得奉命袭爵汉宣帝欣赏他的志节,任命他为河南太守

原文
车师王乌贵之走乌孙也,乌孙留不遣汉遣使责乌孙,乌孙送乌贵诣阙

译文

车师王乌贵逃到乌孙后,乌孙将其收留汉朝派使臣责问乌孙,乌孙将乌贵送往长安

原文
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后将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

译文

当初,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隔断了羌人与匈奴联系的通道,并驱逐羌人各部,不让他们居住在湟中地区及至汉宣帝即位,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巡查羌人各部羌人先零部落首领对义渠安国说:“我们希望能时常北渡湟水,到没有耕地的地方放牧”义渠安国表示同意,并奏闻朝廷后将军赵充国弹劾义渠安国“奉使不敬”,擅作主张此后,羌人以汉使曾经许诺为借口崐,强行渡过湟水,当地郡县无力禁止

原文
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赵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壹也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数诱羌人,欲与之共击张掖酒泉地,使羌居之间者匈奴困于西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击鄯善敦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

译文

久,先零部落与其他各羌族部首领二百余人解除相互间怨仇,彼此交换人质,共同盟誓汉宣帝听说后,就此询问赵充国的看法赵充国说:“羌人之所以容易控制,是因为其部落各自有首领,彼此间多次互相攻击,势力不统一三十多年前,西羌背叛朝廷时,也是先解除自身内部的仇怨,然后合力进攻令居,与汉朝对抗,历时五六年才平定匈奴多次引诱羌人,企图与羌人联合进攻张掖酒泉地区,让羌人在那里居住近年来,匈奴西部地区受到困扰,我怀疑他们又派使者到羌中与羌人部落联合我恐怕西羌事变并不局限于此,他们还会和其他部族再次联合,我们应提前做好准备”一个多月以后,羌人首领羌侯狼何果然派使者到匈奴去借兵,企图进攻鄯善敦煌,隔断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赵充国认为:“狼何不可能独自订出此计,我怀疑匈奴使者已经到达羌中,先零等羌人部落才解除仇恨,订立盟约一到秋季马匹肥壮之时,必有事变发生应派出使臣,巡视边塞防御情况,预先备好敕令,设法阻止羌人各部落解除仇恨,瓦解他们的联盟,以揭露他们的阴谋”于是丞相御史再次禀明汉宣帝,派义渠安国巡视羌人各部,区分各部的善恶

原文
是时,比年丰稔,谷石五钱

译文

这时,因农业连年丰收,一石谷物的价格是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