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过三七

人的品类不同,所犯错误的性质也不一样一般说来,对贤者的责备要严,对一般人的错误责备要宽如孔子批评管仲,正是由于把他当做一流人才来看,才惋惜他没能成就更大的事业对一般人如果象要求贤者那样,那普通人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

原文
[议曰:杨恽书云:“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人者,士大夫之行也皇皇求财利,常恐遗之者,庶人之行也今奈何以士大夫之行而责仆哉”此量过者也]

译文

[赵子议论说:汉代杨恽在写给孙惠宗的信中说:“努力追求仁义,常怕不能教化百姓,那是士大夫的事急急忙忙追求财富,常怕求不到,那是老百姓的事你为什么用士大夫的标准责备我呢”这就是衡量过错要有不同的标准的道理]

原文
孔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党,党类也小人不能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过当恕而勿责之也]何以言之太史公云:“昔管仲相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然孔子小之曰:‘管仲之器小哉!岂不以周道衰,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议曰:夔契,王者佐也,狐偃舅犯,霸者佐也孔子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是奇管仲有王佐之材矣夫有王佐之才而为霸者之政,非小器而何由是观之,孔子以管仲为夔契之党而观过也]

虞卿说魏王曰[虞卿说春申君伐燕以定身封,然楚之伐燕,路由于魏,恐魏不听,虞卿为春申君说魏君假道也]:“夫楚亦强大矣,天下无敌,乃且攻燕”魏王曰:“向也子云‘天下无敌’,今也子云‘乃且攻燕’者,何也”对曰:“今谓马多力则有之矣,若曰胜千钓则不然者,何也夫千钧非马之任也今谓楚强大则有矣,若夫越赵魏而开兵于燕,则岂楚之任哉

由是观之,夫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孔子小之楚人不能伐燕,虞卿反以为强大,天下无敌,非诡议也,各从其党言之耳不可不察

译文

孔子说:“人是各种各样的,人的错误也是各种各样的什么样的人就犯什么样的错误仔细考察某人所犯的错误,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党,就是品类小人不能做君子事,当然不会犯君子所犯的错误这并不是说小人犯错误就该宽恕,不要责备]为什么这样说呢司马迁说:“过去管仲辅佐齐桓公,九次主持与诸候的会盟,使天下得以匡正,可孔子还是小看他,曾说:‘管仲的器量狭小得很哪!’因为他没有努力辅佐齐桓公成就王业,却只成就了霸业”[夔契(虞舜的臣子),这是天子的辅佐,狐偃舅犯(晋文公重耳的臣子)是霸主的辅佐孔子曾称赞管仲说:“假如没有管仲,我们就会被夷狄之国所灭,恐怕我们早已成了野蛮人了”这是为孔子觉得管仲有王佐之材,却只辅佐齐桓公成就了霸业,不是器量狭小又是什么呢由此看来,孔子是把管仲当做夔契一流人来看的,才批评他器量狭小]

虞卿在游说魏王时说[虞卿本来是先劝春申君攻打燕国,以求取自身的封赏但楚国若攻打燕国,必须通过魏国虞卿怕魏国不准楚军通过,才去游说魏王借取通道的]:“楚国可是很强大的,可以说天下无敌他即将攻打燕国”魏王说:“你刚才说楚国天下无敌,现在又说即将攻打燕国,这是什么意思”虞卿回答说:“假如有人说马很有力气,这是对的,但假如有人说马能驮动千钧的重量,这是不对的为什么呢因为千钩之重,不是马能驮起来的现在说楚国强大是对的,假如说楚国能够越过赵国和魏国去和燕国开战,那岂是楚国能做到的呢

由此看来,管仲九次主持诸侯会盟,而孔子还小看他楚国不能越过魏国去攻打燕国,虞卿反而认为楚国强大,这并不是不负责的说法,而是根据他们各自品类来说的这是不能不弄清楚的

按语

苛求贤者,是对贤者的爱护因为贤者总是有一定声望和地位的人,因而也是人们注意的对象,一举一动都对普通人产生较大的影响但中国传统中却有与之相反的现象,即为尊者讳势位一尊,就成了圣人,错误都是别人犯的,而功德都是尊者一人所为然而一旦倒台,就又成了千人唾骂遗臭万年的独夫民贼所以为尊者讳的人,其实恰恰是尊者的掘墓人这就是鲁迅所说的捧杀所以笔者认为,对尊者也应如对贤者一样,要求严一些,即使对他个人来讲也是好事而对待普通人,则不妨宽容一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宽容,就是宽容别人的毛病缺点,乃至错误宽容和你意见相反的事,你看不顺眼的那些人如果没毛病,对你随声附合,你怎么看怎么舒心,还用得着宽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