诠言训

原文
洞同天地浑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同出于一所为各异有鸟有鱼有兽谓之分物方以类别物以群分性命不同皆形于有隔而不通分而为万物莫能及宗故动而谓之生死而谓之穷皆为物矣非不物而物物者也物物者亡乎万物之中

稽古太初人生于无形于有有形而制于物能反其所生若未有形谓之真人真人者未始分于太一者也圣人不为名尸不为谋府不为事任不为智主藏无形行无迹游无朕不为福先不为祸始保于虚无动于不得已欲福者或为祸欲利者或离害故无为而宁者失其所以宁则危无事而治者失其所以治则乱星列于天而明故人指之义列于德而见故人视之人之所指动则有章人之所视行则有迹动有章则词行有迹则议故圣人掩明于不形藏迹于无为王子庆忌死于剑羿死于桃棓子路菹于卫苏秦死于口人莫不贵其所有而贱其所短然而皆溺其所贵而极其所贱所贵者有形所贱者无朕也故虎豹之强来射蝯貁之捷来措人能贵其所贱贱其所贵可与言至论矣

自信者不可以诽誉迁也知足者不可以势利诱也故通性之情者不务性之所无以为通命之情者不忧命之所无奈何通于道者物莫不足滑其调詹何曰“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矩不正不可以为方规不正不可以为员身者事之规矩也未尝枉己而能正人者也原天命治心术理好憎适情性则治道通矣原天命则不惑祸福治心术则不妄喜怒理好憎则不贪无用适情性则欲不过节不惑祸福则动静循理不妄喜怒则赏罚不阿不贪无用则不似欲用害性欲不过节则养性知足凡此四者弗求于外弗假于人反己而得矣天下不可以智为也不可以事治也不可以仁附也不可以强胜也五者皆人才也德不盛不能成一焉德立则五无殆五见则德无位矣故得道则愚者有余失道则智者不足 渡水而无游数虽强必沉有游数虽羸必遂又况托于舟航之上乎

为治之本务在于安民安民之本在于足用足用之本在于勿夺时勿夺时之本在于省事省事之本在于节欲节欲 之本在于反性反性之本在于去载去载则虚虚则平平者道之素也虚者道之舍也能有天下者必不失其国能有其国者必不丧其家能治其家者必不遗其身能修其身者必不忘其心能原其心者必不亏其性能全其性者必不惑于道故广成子曰“慎守而内周闭而外亲多知为败毋亲毋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不得之己而能知彼者未之有也”故“括囊无咎无誉”能成霸王者必得胜者也能胜敌者必强者也能强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也强胜不若己者至于与同则格柔胜出于己者其力不可度故能以众不胜成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善游者不学刺舟而便用之劲坺者不学骑马而便居之轻天下者身不累于物故能处之泰王亶父处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币珠玉而不听乃谢耆者而徙岐周百姓携 幼扶老而从之遂成国焉推此意四世而有天下不亦宜乎无以天下为者必能治天下者霜雪雨露生杀万物天无为焉犹之贵天也厌文搔法治官理民者有司也君无事焉犹尊君也辟地垦草者后稷也决河濬江者禹也听狱制中者皋陶也有圣名者尧也故得道以御者身虽无能必使能者为己用不得其道伎艺虽多未有益也方船济乎江有虚船从一方来触而覆之虽有忮心必无怨色有一人在其中一谓张之一谓歙之再三呼而不应必以丑声随其后向不怒而今怒向虚而今实也人能虚己以游于世孰能訾之

释道而任智者必危弃数而用才者必困有以欲多而亡者未有以无欲而危者也有以欲治而乱者未有以守常而失者也故智不足免患愚不足以至于失宁守其分循其理失之不忧得之不喜故成者非所为也得者非所求也入者有受而无取出者 有授而无予因春而生因秋而杀所生者弗德所杀者非怨则几于道也

圣人不为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已也修足誉之德不求人之誉己也不能使祸不至信己之不迎也不能使福必来信己之不攘也祸之至也百其求所生故穷而不忧福之至也非其求所成故通而弗矜知祸福之制不在于己也故闲居而乐无为而治圣人守其所以有不求其所未得求其所无则所有者亡矣修其所有则所欲者至故用兵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治国者先为不可夺以待敌之可夺也舜修之历山而海内从化文王修之歧周而天下移风使舜趋天下之利而忘修己之道身犹弗能保何尺地之有故治未固于不乱而事为治者必危行未固于无非而急求名者必剉也福莫大无祸利莫美不丧动之为物不损则益不成则毁不利则病皆险也道之者危故秦胜乎戎而败乎骰楚胜乎诸夏而败乎柏莒故道不可以劝而就利者而可以宁避害者故常无祸不常有福常无罪不常有功

圣人无思虑无设储来者弗迎去者弗将人虽东西南北独立中央故处众枉之中不失其直天下皆流独不离其坛域故不为善不避丑遵天之道不为始不专己循天之理不豫谋不弃时与天为期不求得不辞福从天之则不求所无不失所得内无祸外无福祸福不生安有人贼为善则观为不善则议观则生贵议则生患故道术不可以进而求名而可以退而修身不可以得利而可以离害故圣人不以行求名不以智见誉法修自然己无所与 虑不胜数行不胜德事不胜道为者有不成求者有不得人有穷而道无不通与道争则凶“弗识弗知顺帝 之则”有智而无为与无智者同道有能而无事与无能者同德其智也皆之者至然后觉其动也使之者至然后觉其为也有智若无智有能若无能道理为正也故功盖天下不施其美泽及后世不有其名道理通而人伪灭也

名与道不两明人受名则道不用道胜人则名息矣道与人竞长章人者息道者也人章道息则危不远矣故世有盛名则衰之日至矣欲尸名者必为善货欲为善者必生事事生则释公而就私货数而任己欲见誉于为善而立名于为质则治不修故而事不须时治不修故则多责事不须时则无功责多功鲜无以塞之则妄发而邀当妄为而要中功之成也不足以更责事之败也不足以獘身故重为善若重为非而几于道矣

天下非无信士也临货分财必探筹而定分以为有心者之于平不若无心者也天下非无廉士也然而守重宝者必关户而全封以为有欲者之于廉不若无欲者也 人举其疵则怨人鉴见其丑则善鉴人能接物而不与己焉则兔于累矣公孙龙粲于辞而贸名邓析巧辩而乱法苏秦善说而亡国由其道则善无章修其理则巧无名故以巧斗力者始于阳常卒于阴以慧治国者始于治常卒于乱使水流下孰弗能治激而上之非巧不能故文胜则质掩邪巧则正塞之也

德可以自修而不可以使人暴道可以自治而不可以使人乱虽有圣贤之宝不遇暴乱之世可以全身而未可以霸王也武之王也遇桀纣之暴也纣非以汤武之贤暴也武遭桀纣之暴而王也故虽贤王必待遇遇者能遭于时而得之也非智能所求而成也君子修行而使善无名布施而使仁无章故士行善而不知善之所由来民诣利而不知利之所由出故无为而自治善有章则士争 名利有本则民争功利二争者生虽有贤者弗能治故圣人掩迹于为善而息名于为仁也

外交而为援事大而为安不叵内治而待时凡事人者非以宝币必以卑辞事以玉帛则货弹而欲不餍卑体婉辞则谕说而交不结约束誓盟则约定而反无日虽割国之锱锤以事人而无自恃之道不足以为全若诚外释交之策而慎修其境内之事尽其地力以多其积厉其民死以牢其城上下一心君臣同志与之守社稷教死而民弗离则为名者不伐无罪而为利者不攻难胜此必全之道也

民有道所同道有法所同守为义之不能相固威之不能相必也故立君以一民君执一则治无常则乱君道者非所以为也所以无为也何谓无为智者不以位为事勇者不以位为暴仁者不以位为患可谓无为矣夫无为则得于一也一也者万物之本也无敌之道也凡人之性少则猖狂壮 则暴强老则好利一身之身既数变矣又况君数易法国数易君人以其位通其好憎下之径衙不可胜理故君失一则乱甚于无君之时“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此之谓也

君好智则倍时而任己弃数而用虑天下之物博而智浅以浅搪博未有能者也独任其智失必多故好智穷术也好勇则轻敌而简备自偩而辞助一人之力以御强敌不杖众多而专用身才必不堪也故好勇危术也好与则无定分上之分不定则下之望无止若多赋敛实府库则与民为仇少取多与数未之有也故好与来怨之道也仁智勇力人之美才也而莫足以治天下由此观之贤能之不足任也而道术之可修明矣

圣人胜心众人胜欲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内便于性外合于义循理而动不系于物者正气也重于滋味淫于声色发于喜怒不顾后患者邪气也邪与正相伤欲与性相害不可两立一置一废故圣人损欲而从事于性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接而说之不知利害嗜欲也食之不宁于体听之不合于道视之不便于性三官交争以义为制者心也割痤疽非不痛也饮毒药非不苦也然而为之者便于身也渴而饮水非不快也饥而大飱非不澹也然而弗为者害于性也此四者耳目鼻口不知所取去心为之制各得其所由是观之欲之不可胜明矣凡治身养性节寝处适饮食和喜怒便动静使在己者得而邪气因而不生岂若忧瘤疵之与痤疽之发而豫备之哉夫函牛之鼎沸而蝇蚋弗敢入昆山之玉滇而尘垢弗能污也圣人无去之心而心无丑无取之美而美不失故奈把思亲不求福飨宾修敬不思德唯弗求者能有之

处尊位者以有公道而无私说故称尊焉不称贤也有大地者以有常术而无铃谋故称平焉不称智也内无暴事以离怨于百姓外无贤行以见忌于诸侯上下之礼袭而不离而为论者然不见所观焉此所谓藏无形者非藏无形孰能形三代之所道者因也故禹决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种树谷因地也武平暴乱因时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在智则人与之讼在力则人与之争未有使人无智者有使人不能用其智于己者也未有使人无力者有使人不能施其力于己者也此两者常在久见故君贤不见诸侯不备不肖不见则百姓不怨百姓不怨则民用可得诸侯弗备则天下之时可承事所与众同也功所与时成也圣人无焉故老子曰“虎无所措其爪兕无所措其角”盖谓此也鼓不灭于声故能有声镜不没于形故能有形金石有声弗叩弗鸣管萧有音弗吹无声圣人内藏不为物先倡事来而制物至而应饰其外者伤其内扶其情者害其神见其文者蔽其质无须臾忘为质者必 困于性百步之中不忘其容者必累其形故羽翼美者伤骨骸枝叶美者害根茎能两美者天下无之也

天有明不忧民之晦也百姓穿户凿牖自取照焉地有财不忧民之贫也百姓伐木芟草自取富焉至德道者若丘山嵬然不动行者以为期也直己而足物不为人赣用之者亦不受其德故宁而能久天地无予也故无夺也日月无德也故无怨也喜德者必多怨喜予者必善夺唯灭迹于无为而随天地自然者唯能胜理而为受名名兴则道行道行则人无位矣故誉生则毁随之善见则怨从之利则为害始福则为祸先唯不求利者为无害唯不求福者为无祸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丧其霸故国以全为常霸王其寄也身以生为常富贵其寄也能不以天下伤其国而不以国害其身者焉可以托天下也不知道者释其所已有而求其所未得 也苦心愁虑以行曲故福至则喜祸至则怖神劳于谋智遽干事祸福萌生终身不悔己之所生乃仅愁人不喜则忧中未尝平持无所监谓之狂生

人主好仁则无功者赏有罪者释好刑则有功者废无罪者诛及无好者诛而无怨施而不德放准循绳身无与事若天若地何不覆载故合而舍之者君也制而诛之者法也民已受诛怨无所灭谓之道道胜则人无事矣圣人无屈奇之眼无瑰异之行眼不视行不观言不议通而不华穷而不慑荣而不显隐而不穷异而不见怪容而与众同无以名之此之谓大通升降揖让趋翔周游不得已而为也非性所有于身情无符检行所不得已之事而不解构耳岂加故为哉故不得已而歌者不事为悲不得已而舞者不矜为丽歌舞而不事为悲丽者皆无有根心者善博者不欲牟不恐不胜平心定意捉 得其齐行由其理虽不必胜得筹必多何则胜在于数不在于欲驰者不贪最先不恐独后缓急调乎手御心调乎马虽不能必先载马力必尽矣何则先在于数而不在于欲也是故灭欲则数胜弃智则道立矣贾多端则贫工多技则穷心不一也故木之大者害其条水之大者害其深有智而无术虽钻之不通有百技而无一道虽得之弗能守“淑人君子其仪一也其仪一也心如结也”君子其结于一乎

舜弹五弦之琴而歌南风之诗以治天下周公骰蠕不收于前钟鼓不解于悬以辅成王而海内平匹夫百晦一守不逞启处无所移之也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使人为之也处尊位者如尸守官者如祝宰尸虽能剥狗烧彘弗为也弗能无亏俎豆之列次黍稷之先后虽知弗教也弗能害也不能祝者不可以为祝无害于为尸不能御者不可以为仆无害于为佐故位愈尊而身愈佚身愈大而事愈少譬如张琴小弦虽急大弦必缓

无为者道之体也执后者道之容也无为制有为术也执后之制先数也放 于术则强审于数则宁今与人卞氏之壁未受者先也求而致之虽怨不逆者后也三人同舍二人相争争者各自以为直不能相听一人虽愚必从 而决之非以智不争也两人相斗一赢在侧助一人则胜救一人则免斗者虽强必制一赢非以勇也以不斗也由此观之后之制先静之胜躁数也倍道弃数以求苟遇变常易故以知要遮过则自非中则以为候暗行缪改终身不瞎此之谓狂有祸则础有福则赢有过则悔有功则矜遂不知反此谓狂人

员之中规方之中矩行成兽止成文可以将少而不可以将众萝菜成行瓶瓯有堤量粟而春数米而炊可以治家而不可以治国涤杯而食洗爵而饮浣而后馈可以养家老而不可以飨三军 非易不可以治大非简不可以合众大乐必易大礼必简易故能天简故能地大乐无怨大礼不责四海之内莫不系统故能帝也

心有忧者筐床袄席弗能安也菰饭刍牛弗能甘也琴瑟鸣芋弗能乐也患解忧除然后食甘寝宁居安游乐由是观之生有以乐也死有以哀也今务益性之所不能乐而以害性之所以乐故虽富有天下贵为天子而不免为哀之人

凡人之性乐恬而憎悯乐佚而憎劳心常无欲可谓恬矣形常无事可谓佚矣游心于恬舍形于佚以俟天命自乐于内无急于外虽天下之大不足以易其一概日月廋而无溉于志故虽贱如贵虽贫如富大道无形大仁无亲大辩无声大廉不嗛大勇不矜五者无弃而几乡方矣

军多令则乱酒多约则辩乱则降北辩则本贼故始于都者常大于鄙始于乐者常大于悲其作始简者其终本必调今有美酒嘉肴以相飨卑体婉辞以接之欲以合欢争盈爵之间反生斗斗而相伤三族结怨反其所憎此酒之败也之失僻乐之失刺礼之失责徵音非无羽声也羽音非无徵声也五音莫不有声而以徵羽定名者以胜者也故仁义智勇圣人之所以备有也然而皆立一名者言其大者也阳气起于东北尽于西南阴气起于西南尽于东北阴阳之始皆调适相似日长其类以侵相远或热焦沙或寒凝水故圣人谨慎其所积水出于山而入于海稼生于野而藏于凛见所始则知终矣席之先雚蕈樽之上玄酒沮之先生鱼豆之先泰羹此皆不快于耳目不适于口腹而先王贵之先本而后未圣人之接物千变万轸必有不化面应化者夫寒之与暖相反大寒地诉水凝火弗为衰其暑大热烁石流金火弗为益其烈寒暑之变无损益于己质有之也

圣人常后而不先常应而不唱不进而求不退而让随时三年时去我先去时 三年时在我后无去无就中立其所天道无亲唯德是与有道者不失时与人无道者失于时而取人直己而待命时之至不可迎而反也要遮而求合时之去不可追而援也故不曰我无以为而天下远不曰我不欲而天下不至古之存己者乐德而忘贱故名不动志乐道而忘贫故利不动心名利充天下不足以概志故廉而能乐静而能澹故其身治者可与言道矣自身以上至于荒芒尔远矣自死而天下无穷尔滔矣以数杂之寿忧天下之乱犹忧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龟三千岁浮游不过三日以浮游而为龟忧养生之具人必笑之矣故不忧天下之乱而乐其身之治者可与言道矣君子为善不能使福必来不为非而不能使祸无至福之至也非其所求故不伐其功祸之来也非其所生故不悔其行内修极而横祸至者皆天也非人也故中心常恬漠累积其德狗吠而不惊自信 其情 故知道者不惑知命者不忧万乘之主卒葬其骸于广野之中祀其鬼神于明堂之上神贵于形也故神制则形从形胜则神穷聪明虽用必反诸神谓之太冲

译文

天地浑然未分整个地呈现出未分的混沌整体当时还没有形成生出有形的万物这种状态称之为“太一”万物都出自于这个“太一”状态成形以后各不相同有飞禽走兽游鱼这就称之为“分物过程”以后又可根据不同的种类将它们区分开来它们的物种群体和生命形态也各不相同但表现为有形这点上是一致的各类物种因种类不同而互相阻隔不贯通于是显示出它们的千差万别并再也无法返回到它们原本那种混一的状态所以万物均处于它们的生命运动状态这也就有了“生”而“死”便是万物生命运动的终结这些物种无论处在何种生命状态下都属有形物体而不是虚无的物质创造物的东西造物者似乎已消失在万物之中了

考察天地未分的时候人类从无中产生表现为有形一旦有了形体就受物质的制约如果能够再返回到产生人的根本境地就像没有形体的人那样这样的人就叫“真人”真人是尚未与“太一”分离圣人不做名誉的承受者也不做谋略的储藏者不做事情的执行者更不做智谋的主人他隐蔽时没有形体行动时没有影迹遨游时没有徵兆他不为福先也不为祸始他保持着无形状态行动完全出于自然想要获得幸福的人有时却获得了灾祸想要获得利益的人有时却遭受了损害所以不如“无为”“无为”倒能使人安宁失去“无为”倒反而危险这就像无事治理天下有事天下混乱一样星辰排列在天空上闪闪发光所以人们能够对它指指点点义通过品行道德表现出来所以人们总关注着它人们所指点的星辰运行有它的轨迹人们所关注的行义行动有它的规矩因为星辰运行有它的轨迹所以就引起人对星辰的评论因为行义有它的规矩所以就引起人对行义的议论而圣人则将自己的光辉掩藏在无形之中将形迹隐藏在无为之中王子庆忌因勇武死于刀剑之下后羿因喜猎而被桃木棍子打死子路则因勇忠而被人剁成肉酱苏秦因摇唇鼓舌被人杀害人没有不是推重张扬他的长处而掩盖看轻他的短处的因而常常沉醉得意于他自以为的长处和优点而掩饰遮盖自以为低贱的短处和缺点那些值得推重张扬的长处往往因表现出来而显得有具体特征而那些短处缺点因被掩饰遮盖而不为人所见然而正是由于推重张扬长处显得有具体特征而导致祸害虎豹就因具有勇猛强大的长处和特征而招致射猎猿猴就因具有敏捷灵巧的长处和特征而招致捕捉那么反过来如果一个人能推显他的短处而不张扬他的长处优点就可以和他谈最高深的“道”的理论了

自信的人是不能用诽谤赞誉来改变他的志向的知足的人是不能用权势利益来诱发他的欲望的所以通达天性的人是不会追求天性所做不到的事情的懂得命运的人是不会担忧命运本身所无法左右的事情的通晓道体的人是没有外物能够搅乱他的内心和平的詹何说过“还不曾听说过自身修养很好而国家治理得很差的事也不曾听说过自身修养很差而国家治理得很好的事”矩尺不正就不能划出方形圆规不标准就无法画出圆形来自身的修养就像上述说的矩尺圆规没听说过自身不正而使别人端正的事溯源天性端正心术理顺好憎感情调适情性那么治国之道就通畅了溯源天性就不会被祸福迷惑端正心术就不会喜怒无常理顺好憎感情就不会贪求那些于本性无用的东西调适情性这欲念就不会没有节制不被祸福所迷惑则行为就能动静循理不喜怒无常这赏罚就不会出偏差不贪求于本性无用的东西就不会因物欲而伤害本性欲念有节制就可怡养天性而知足这四个方面都不能从外界求得也不必借助别人的力量只须立足自身就能得到天下的事情是不能单凭智力就能做成的也不能单靠聪明就能认识清楚的更不能只靠人的本事能办成的同样不能只以仁术就能使人归顺的单凭强力取胜更不可能这智力聪明本事仁术强力五项都归属人的才能范畴但如果只有这些才能而德行不高就不能做成每一件事情只有德行修养好了这五项才能也就随之能发挥作用反之只强调突出这五项才能那么德行修养也就被忽略了所以只有获得了“道”就会使愚笨无能的人都会感到力量无穷反之失去了“道”就会使聪明者都感到力不从心这就好像泅渡江河而没有游泳技术即使身强体壮也一定会沉没而有了游泳技术即使身体瘦弱也一定会顺利渡过更何况托身于舟船之上呢

治国的根本务必要使人民安定安定人民的根本在于衣食充足衣食充足的根本方法在于不失农时使人民不失农时的根本在于减少徭役减少徭役的根本在于节制物欲节制物欲的根本在于归返虚静平和的天性归返天性的根本在于抛弃内心世界那些多余的精神压力去掉抛弃了这些精神压力心胸就会虚静心胸虚静就平和平和是道的基本素质虚静则是道的居所宅舍能够拥有天下的天子必定不会失去诸侯国能够拥有诸侯国的诸侯王必定不会失去他的家族而能够治理好自己家族的也必定不会不注意自身的修养的能够自身修养的人也必定不会忽略自身的心性而能够使自己心体返归本原的必定不会亏损本性不亏损本性的人必定不会迷失“道体”的所以广成子说“谨慎地持守着你的内心周密地封闭与外界的接触智慧过多不是一件好事情不要看不要听以虚静平和的心态拥有精神那么形体就会自然端正”不能把握自身的虚静平和而能通晓道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易经“收束口袋没有过错也不会有赞誉”能够称霸成王的人一定是获得胜利的人能够战胜敌人的人一定是个强大的人而能够强大一定是利用了民众的力量能利用民众的力量的人也必定是得人心的能得人心也一定自身修道得道的而能够得其道的一定是以柔弱处世处事的强硬尽管能胜过不如自己的人但碰上力量与之相等的人就互相抗衡而难以取胜了而柔弱可以胜过比自己强大的人它的无形的柔性之力是无法计算的所以能从多次失败中转变为大胜利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善于游泳的人不学撑船技术只须运用游泳术便能渡河了脚力强健的人不学骑马技术凭着强健脚劲便能行走了看轻天下的人因不受外物的诱惑所以能安然处之泰王亶父居住在邠地狄族人常来骚扰亶父拿出皮革帛币珍珠玉器来进贡给狄人但狄族人照样不断地侵扰亶父于是辞别了邠地的父老长者迁移到岐周百姓们扶老携幼跟随他终于在岐周建立了国家由亶父这种志向意愿推论经过四代人的努力终于拥有了天下这不是也相当合时宜的事吗这也说明不将占有天下作为目的的人就必定能治理好天下霜雪雨露它使万物生长死亡这些并不是上天有意而为只是一种自然过程而人民照样尊重上天操持日常事务主持执行法令管理百官民众这些是具体官员有关部门做的事君王并没有做这些事但人们还是尊崇君王拓垦荒地开辟耕地的是后稷挖决黄河疏导长江的是大禹审理刑狱裁决公正的是皋陶但是有圣王之名的却是尧帝所以掌握道术以此来驾御天下的君王他自己即使没有才能但一定能使有才能的人为他服务使用而没有道术的人技能就是再多也无济于事乘着筏船渡江有条空船随风飘来把筏船撞翻这时筏上的人尽管恼怒万分但也没法向人泄愤怒现在假设那空船上有人这情况就不同了筏上的人有的会喊那船上的人赶快撑开避免相撞有的会叫那船上的人往一边靠让出河道来如那船上的人毫无反应这时筏上的人必定会骂出难听的话来这前一种情况无处发怒后一种情况发怒谩骂这是因为前一种情况是空船后一种情况是船上有人那么现在设想人如果虚无缥缈地在世上遨游又有谁能诋毁他

放弃道而依靠智慧那是危险的抛弃术数而单凭才能是会窘迫的所以只有因欲念多而灭亡的没有因无欲而危险的只有以欲治国而乱天下的没有因守常道而亡天下的因此智慧不足以免除祸患愚蠢倒不足以致使失去安宁持守本分遵循事理失去了不忧虑得到了不兴奋所以成功并不是所要做的获得并不是所追求的收入的只是接受而不是索取付出的只是施授而不求回予万物因春天而生长随秋天而死亡所生育的万物不因此而感激春天的恩德所死亡的万物不因此而怨恨秋天的刑杀这就接近“道”了

圣人不做那些能让人非议的事但不憎恨他人对自己的非议修养值得赞誉的品德但不要求他人对自己的赞誉他不能使祸不来到但相信自己是不会去惹祸的他不能使福必定会降临但相信自己也不至于会排斥降临的福灾祸的产生不是他招惹产生的所以陷入困境也不忧虑幸福的降临不是他刻意追求得到的所以即使顺利显达也不自傲知道祸福的临界不在于本人所以能悠闲自在快乐生活无所作为地处置各种事情圣人是守着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正去追求他尚未得到的东西如果去追求尚未得到的那一份就有可能连原有的那一份也会失去保持着已有的一份那么所希望的东西自然会来到所以用兵打仗就是这样先做出不能打赢的样子以等待可战胜敌人的机会治国也是这样首先要做出不想夺取他国的姿态然后等待敌国可被夺取的机会舜在历山修养德行天下所有的人都被他感化归顺周文王在岐周修养德行天下风气随之被他改变如果舜只顾追求天下的利益而忘掉修养德性那么连他自身都难以保住哪还会有尺寸的地盘可占有所以当天下未必不乱时而去人为治理必定是危险的当品行还招非议时而急于去追求名声一定是要受到挫折的什么是“福”没有祸就是最大的幸福什么是“利”不丧失既得的利益就是最大的利“有为”这个东西常常导致不是有益而是有损不是成功而是毁坏不是有利而是有害都充满着危险如果按“有为”去做的人也会危亡所以秦穆公战胜西戎但却在崤山败于晋军之手楚昭王战胜中原诸国却在栢莒被吴国打败因此“道”是不能用来规劝那些追逐名利者的而倒可以安宁那些想避害躲祸者的所以应当是崇尚无祸而不是崇尚有福应当是崇尚无罪而不是崇尚有功

圣人没有思虑没有储备对到来的他不迎接对离开的他不送别人们处东南西北而他却独个站在中央所以他能在大家都曲膝的环境之中不丧失他的正直他能在大家都随流的趋势之下不偏离他的立足点所以不有意显美为善不有意掩避丑陋只是遵循着天道自然他不首先创造不独断专行只是遵循自然之理他不预先策划不错失时机与自然天道和合不求获得不辞让幸福只是顺从自然法则他不追求自己所没有的也不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使内没有意外的祸害外没有意外的福利祸福都不产生哪会有人来伤害你行善事则引起人们的注意做坏事则引起人们的非议在人们的注意中必定会有责备的言论而人们的非议一多必定会产生祸患所以道术是不能用来进取求得功名的而只可以用来隐退修身的不能用来获取利益的而只能凭它来避害的所以圣人是不用品行去求功名的不靠智慧去获取赞誉的他是遵随自然不加干预思虑不胜术数行为不胜“德”行事不胜“道”做事有不成功的追求有得不到的有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而“道”无处不通与“道”争抗争则凶险所以诗经上说“无知无觉顺随天的法则”有智慧而无所作为与无智慧的人“道”相同有才能而无所作为与无才能的人“德”一样这样的“智者”呼喊他他才过来这时才被人家觉得他在活动这样的“能人”指使他他才来到这时才被人家觉得他在行动有智慧就像无智慧有能耐好像无能耐“道”理就是这样所以尽管功盖天下却从不夸耀自己的美德恩泽传及后代却从不拥有名声所以是“道”的理通达了人为做作的事就灭绝了

名声与“道”不能同时彰显人如爱名声这“道”就不被重视“道”战胜人的欲望这“名声”就消失“道”与名声竞相争长人如显身扬名这“道”就被止息所以人名彰显“道”就止息这样离危险也就不远了因此世上到处张扬名声的时候也就是“道”衰败之日将到来想要获取名声的人就一定要去做善事而一做善事也就必定会生出事端来事端一旦滋生就会放弃公道而迁就私情背理而自私想通过做善事来获取赞誉想通过表现贤能来树立名声这样办事中因渗透了私心就不会遵循事理急于表现自我而不待时机成熟因为办事不遵循事理被人指责就会多起来急于表现自我而不待时机成熟就会徒劳无功指责多而功劳少没有办法解决于是就任意乱来以求得成功但以乱来而取得的成功也不足以改变所遭受的责难和非议如果乱来而使事情没有成功那就会使自己身败名裂所以要谨慎地对待行善和谨慎地对待行恶如能明白这点就离“道”不远了

天下并不是没有诚实的人但面临分配钱财货物时就一定要用筹码来确定份额因为人们总认为人心公平总不如无心客观的筹码来得公平天下并不是没有廉洁的人但看管重宝的人总将门窗关好并加上密封条因为人们总认为人不管怎样廉洁总不如原本就没有物欲的门窗封条来得廉洁别人如指出这人就毛病这人就会怨恨人家但镜子如能清楚地照出这人的毛病这人就会认为这镜子是一面好镜子人如果在和外物接触时能像对待镜子的态度一样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私心成见那就能免却很多麻烦公孙龙善于辩说而扰乱了名实关系邓析辩说乖巧而搞乱了法律问题苏秦善于游说而丧身所以遵循“道”那么就不会张扬特长遵循“理”那么巧诈就不会显示所以用巧诈来斗力的常常是始于善终于恶以智慧来治国的常常是始于治终于乱让水往低处流你不用干涉它它就能做到但要使水激扬而往上喷涌不用机械巧妙的技术是做不到的所以也说明一旦文采花头花脑的东西占上风那么质朴也就被掩盖了奸邪机巧被施用那么正直也就被阻塞了

德可以用来自我修养而不能用来使人暴虐道可以用来治理自身而不能用来使人昏乱即使有做圣贤的资质但如没遇上残暴动乱的世道道与德也只能用来保全自身而不能靠它们称霸称王武之所以能称王天下是因为碰上了桀纣的残暴纣不是因为汤武的贤圣而残暴的武倒是碰上了桀纣的暴政才称王的所以即使是圣贤也必须等待一定的机遇才行机遇就是指遇到时机能把握它这不是靠智能的追求所能做到的君子修行而不谋求善名施舍而不张扬仁爱所以做到士人行善而不知“善”是从哪里来的民众得到了利而不知“利”从何处出的所以是“无为而自治”反过来说谋求善名就容易导致士人们争夺名声知道“利”之本源就容易引起民众间争夺功劳争名夺利的风气一旦形成就是有贤明的君王也是不容易治理好社会的所以明白这种道理的君王大多是行善不留痕迹施仁不留名声

对外交好以求得援助事奉大国以求得安定不如将国内的事治理好以待时机到来大凡侍奉别国不是送去珍宝钱财就是对人家低三下四用珍宝钱财侍奉别国就是将钱财耗尽也未必使人家的欲望得到满足低三下四态度谦卑好话说尽也未必能和别国建立友好关系就是签订条约立誓结盟但说不定哪一天毁约撕盟即使只拿出极少的钱财侍奉别国但如果自身没有可依赖的基础也还是不足以保全自己的如果放弃对外交结的策略一心一意治理好国内的事务充分利用土地资源和挖掘土地潜力增加国家积累勉励人民不怕牺牲以巩固城防上下一心君臣同一志向团结广大民众保卫社稷国家人民效死力也不离弃那么想张扬名誉的不必去讨伐没有罪过的国家想获得利益的不必去攻打难以取胜的对手这才是保全国家的较好方式

人民有了前进的道路便会一齐走在这道路上有了法规就会一同遵守当然单靠义理不能使人民牢固地团结在一起同样单凭威势也不能使人民紧密地集聚在一起所以要设立君王来使民心统一君王掌握“一”就能治理好天下如没有常规天下就大乱君王治理国家之道不是靠有所作为而是靠无为那么什么是“无为”即是聪明的人不借用权位来生事勇武的人不凭靠权势来施暴仁慈的人不利用地位来施恩惠这些可以称为“无为”做到这种“无为”就算得到“一”“一”是万物的根本所向无敌的法宝大凡人的禀性是年轻时浮躁妄为年壮时凶狠逞强而到年长就追求起私利钱财来这可说人一生中是经历多次性格改变又何况一个君主多次改更法令一个国家多次更换君主呢每人都是从自己的地位立场出发来表达自己的爱憎这种爱憎观因社会的错综复杂而变得五花八门是难以一一理顺清楚的所以君王失去了“一”就会乱套这种乱套比没有君主时的混乱更厉害因此诗经上这样说“不出差错不忘过去按照老规矩行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君王如果喜欢运用智术就会违背时令而放任自我抛弃道理而运用心计但实际上天下的事情广博而人的智术浅薄用浅薄的智术去应对广博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好事情的只想依靠个人的智慧来办事失误必定不少所以“任智”“崇智”是死路一条同样崇尚勇武就会轻视敌人而忽视防备只凭自身力量而拒绝相互间的帮助用一个人的力量去抵抗强大的敌人不凭借众人的力量而只凭自身力量必定不能胜任所以崇尚勇武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喜欢施舍但无一定的标准上面的分配没有标准下面的奢望就没有止境如果多施舍而增加赋税以充实国库这实际上是与百姓过不去但如果是赋税收得少施舍却又多这国库里的财钱数量就不足以开销所以喜欢施舍是一种招致怨恨的做法因此力虽说是人的美好才能但不足以治理天下由此看来贤能是不值得依靠利用的而道术却是可以遵循和发扬广大的

圣人凭心处事众人以物欲行事君子施行正气小人施行邪气内心观念符合本性外在行为符合义理遵循事理而行动不受外物的牵累这就叫“正气”热衷于滋味沉溺于声色喜怒无常行动不考虑后果这就叫“邪气”邪气与正气互相伤害物欲与本性互相损伤二者不可并立一方树立另一方必废弃所以圣人是抛弃物欲而依顺本性眼睛喜看美色耳朵喜听音乐嘴巴爱尝美味接触这些东西就喜欢上它们这就是不懂嗜欲的害处贪吃暴食不利于身体安宁听淫声不合于大道看美色不利于天性这口眼三种器官争着接受物欲而能制约它们的是义理即“心”割除毒疮不是不痛喝下有毒性的药汤不是不苦但是病人愿意忍受这是因为对身体健康有帮助渴了喝下生水也很痛快饿了大吃一顿也很惬意但是人们不这样做这是因为对身体健康没有好处以上四种情况口这些器官是不知取舍的只有用“心”才能够控制它们让它们适可而止各得其所由此看来欲望不可任用以物欲行事是不行的这十分清楚地摆在我们面前大凡调养身体保养天性就要做到调节起居适量饮食平和喜怒劳逸结合让这种养生之道始终落实贯彻这样邪气就很难入侵到你的身体中来哪像因担心肿瘤产生毒疮发作而预防着那样伤神费心那能够盛下整头牛的沸腾大鼎蚊蝇是不敢靠近的那昆仑美玉纹理精细尘埃是无法污损的圣人丑不内萌而心灵纯洁美不外致而心灵善美所以祭祀只是为了思念亲人而不是为了祈求神灵降福宴请只是为了对宾客表达敬意而不是为了回报唯有不汲汲追求才能够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处在尊贵地位的人因为有公道而没有私见所以称他为尊而不称为贤拥有大地的人因为遵循常规而不玩权谋所以说他公平而不说他聪明对内没有残暴的事情招来百姓的怨恨对外不以贤能的行为招致诸侯的猜忌上下礼节遵循而不偏离想评说的人因为看不到想看到的形迹而无法评头品足这就叫做藏匿于无形之中如果不是藏匿于无形之中谁不能知道他的情况呢夏商周三代君王所遵循的道路就是因顺所以大禹疏导江河是因顺水性后稷种植谷物是因顺地力汤武平定暴乱是因顺时势所以天下可以得到但不是靠强力来夺取霸王的地位可以接受但不可强求任用智慧则容易导致与人争讼任用武力则容易导致与人竞争不能使他人没有智慧但能使他人无法在你身上使用智慧不能使他人不崇尚武力但能使他人无法在你身上使用武力这两种情况崇尚的就是无形不现所以君王的贤能不显露则使诸侯不戒备不贤的事情不显露则使百姓怨恨无从产生百姓不怨恨那么民众的力量你就可以利用得到诸侯不戒备那么夺取天下的时势就可以利用事情是与众人一起做的功业是靠时势运用而生的而圣人就要在这其中销声匿迹看不出他参与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老子说“老虎用不上它的利爪犀牛用不上它的尖角”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鼓不藏身于声所以敲击时会发出声音镜不没形于其中所以外物照镜时会映出影像金钟石磬可以发声但不叩击它就不会鸣响管箫可以发音但不吹奏它就不会有乐音圣人深藏不露不做倡导的事事物来到时才加以控制外物降临时才作出应对修饰外表会伤害内质放纵情感会伤害精神表现文采会遮蔽质朴一刻都不忘掉表现贤能这必定会困扰本性走一百步路一直注意自己的步态仪容这必定会劳累他的身体所以羽毛翅翼美丽的飞鸟因善飞而伤损它的骨骸枝叶繁茂的树木因枝叶消耗而损害它的根部能够两全其美的整个天下都难以找到

天本有明不忧虑百姓在黑暗中生活而百姓也自会开门户凿牖窗从天上采光照亮房屋地本有财不忧虑百姓的贫穷而百姓自会伐木砍草从大地获取财物丰富生活得道的人就像山丘巍然不动而行路人将它作为目标来攀登这巍然不动的山丘只是自然而然地自给自足它也不对人有过什么有意的施与取用山丘财货的人也不必以为受了山的恩德而要去回报它所以这山能安宁长久天地也是这样不赐予所以也就无剥夺就像日月那样无恩施故也不招惹怨恨喜欢施恩的必定多怨恨喜欢施予的必定会剥夺唯有在无为中隐匿自己踪迹顺随天地自然的人才能理解这个道理而不爱名名誉兴盛起来这道就行不通道行得通则人就无须名位所以称誉产生这诋毁也就随之而来善行显示这恶恨也就跟着而至利是害的开始福是祸的先导唯有不追求利的人没有害唯有不追求福的人没有祸是诸侯却要去谋求当霸主就会连诸侯都保不住是霸主却要想统治天下当天子就会连霸主的位子都保不牢所以国家以保全自己为长久之计称王称霸只是一种暂时的寄托人生也以活命为长久之计大贵大富只是一种暂时的寄托能够不因为拥有天下而伤害国家能够不因为拥有国家而伤害身体这样的人可以将天下托付给他不懂“道”的人放弃自己已拥有的而去追求自己所没有得到的煞费苦心玩弄智巧邪行幸福来临就高兴灾难临头就恐怖策划计谋弄得疲劳不堪事务纠缠得智困虑苦灾祸由此产生也终身不悔一切是自作自受却反而埋怨人家不是沾沾自喜就是忧心忡忡心里总是不平衡行为没有原则标准这就叫做“狂妄之徒”

君主如果喜好仁慈就会对无功者奖赏将有罪者释放君主如果喜爱刑罚就会废弃有功者诛杀无罪者而没有偏好的君主如施行刑罚就没有人怨恨如施舍恩德就没有人感戴因为他效法水准遵循墨绳自身不参与事情本身就像天地一样什么事物不被覆盖和承载所以将万物融合起来使之平平和和是君主的职责制裁和诛杀罪犯是法律的功能人如受惩罚而不表示怨恨遗憾这就说明事情处理得合乎天道道能占上风这人间社会省却不少麻烦事圣人不穿奇异服装没有怪异行为他的服饰不引起众人的议论他的行为不引起众人观察他的言论不引起众人的评论通达时不浮华困窘时不沮丧荣贵时不炫耀隐逸时不困窘超凡脱俗而不被人感到怪诞仪容和普通人一样难以用名称来命名他就叫做“大通”升阶下堂的举止拱揖谦让的礼节小跑疾走盘绕周旋都是不得已而去做的并不是出于人的本性内心的情绪并不同这些举止行为符合做到这种不得已的事情而且一定要这样做的哪里是特意这样安排的所以不得已而唱歌的人是难以表露悲情的不得已而跳舞的人是不会努力展示优美舞姿的唱歌跳舞不能表露悲情展示优美舞姿都是由于内心没有真情善于博弈的人不一心想赢他不担心不会赢只是平心定意投箸落子符合心意行走棋子遵循规则虽然不一定最后胜利但得到的筹码一定不少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博弈的胜负取决于术数技艺而不取决于人主观愿望同样善于赛马的人不贪求跑在最前边他也不害怕单独落在最后只是通过双手调节快慢驾御者的意图和马匹协调虽然不一定跑在最前面但马匹的能量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跑马领先是在于技巧而不在于主观愿望因此消除欲念这技术就能发挥出来同样抛弃智慧这道术就能确立起来商人多方钻营就会失败工匠技艺太繁就会困窘这是因为他们心不专一所以树木粗大妨碍它的高度水流阔广影响它的深度有智慧而没有权术即使钻营也不能通达有百种技艺而没有纯一之道即使获得了也不能持守所以诗经上说“贤人君子他们的仪态总是一定不变的仪态不变因此诚心坚定不渝”君子的诚心大概就是这样专一坚定的

舜只需弹奏五弦琴吟诵南风诗歌就能治理好天下了周公则进餐时还要忙于政务钟鼓悬挂着不解下来辛勤地辅佐成王平定天下平民百姓一家子守着百亩土地没有空暇时间也无法摆脱赖以生存的土地而君王一人执掌天下时间还有剩余政事不够他处理因为他将事情分派给百官去办了处于尊位的君王就像尸主处在官位上的百官就像祝宰尸主虽然会扎刍狗烧猪但他不去做这些归他人的事即使不会做这些事也没有什么损失俎豆摆放顺序黍稷上供先后尸主尽管知道也不去指指点点即使不懂这些规矩也没有什么影响但一定要做到不懂“祝”的人不能让他担任祝者但并不妨害他做尸主不会驾车的人不能让他担任御手但并不影响他处于主位所以地位越尊贵就越安逸身份越高杂事越少这就像弹琴小弦虽然音调急迫而大弦声音一定舒缓

无为是道的本体处后是道的功能无为驾驭有为叫做“术”处后制约占先叫做“数”效仿“术”就强大审察“数”就安宁现在将卞氏之璧给人不能接受这一点的是先得到它的人寻求才得到它虽然埋怨却不反悔是最后得到它的人三个人住在一起其中两人为事争吵起来争吵双方都认为自己正确听不进对方的话另外一人虽然愚钝也一定会从旁判定谁是谁非这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因为他没有卷入这其中的争吵同样两人斗殴另一瘦弱者站在旁边如果他帮其中的这个人忙这个人就必定会获胜如果他将两人中的一人拉开这场相打就此平息参加斗殴的双方都十分强壮但却都受这一瘦弱者制约不是因为瘦弱者骁勇而是因为瘦弱者本身没有参与这场相打斗殴由此看来后来的制约着居先的文静的胜过躁动的这是一种规律背道弃数而寄希望于偶然改变常规更易旧俗凭小聪明来碰运气机会有了过失就责难自己侥幸碰中机会就认为是掌握了时机行动愚昧且又荒谬更改一辈子都不醒悟这就叫做“狂妄”有了灾祸就屈服有了一点福就自满有了过失就追悔有了功劳就骄傲始终不知返回心意这就叫做“狂人”

圆阵符合圆规方阵符合方矩行军排成兽阵站立形成列队这样可以率领少量人马而不能统率千军万马蓼菜长成行瓶瓯有底座量粟而舂数米而炊这样的人可以管家务而不能治理国家洗净杯盘进食洗好爵来饮酒洗涤干净以后侍候长辈用饭这样的人可以在家赡养长者但不能管理三军的伙食不平易不能办大事不简约不能聚合众人大型的音乐必定平易重大的礼仪必定简略平易简约能成天地大型音乐平易而没有怨伤重大礼仪简略而不受责难四海之内都能统领所以这样的人能成为天子皇帝

心里有忧愁的人即使有安适的床榻松软的垫席也不能让他安睡即使有菰米饭牛羊肉吃也不能使他感到甘甜即使有琴瑟竽的吹奏也不能使他快乐而一旦内心的忧愁消除就吃得香甜睡得安稳住得舒适玩得快乐了由此看来活着有它的乐趣死去有它的哀伤现在有些人致力于增加人本性所不乐意的东西而损害了本性快乐的东西因此即使富有得拥有天下尊贵到做了天子但还是免不了成为悲哀的人

大凡人的天性喜欢恬愉而讨厌忧虑喜欢安逸而讨厌辛劳内心始终保持无欲可称为恬愉身体保持无事可称为安逸身心处于恬愉舒适之中身体处于安逸闲适之中等待天命的安排内心自寻快乐不着急身外的琐事虽天下之大也不足以变易他的生活模式日月隐藏也不能干扰他的生活态度所以虽然低贱但他觉得尊贵虽然贫寒他觉得富足大道无形象大仁无偏爱大辩无声音大廉无贪心大勇无矜夸这五者被保存下来就差不多接近正道了

军令多变或不统一就会导致部队混乱酒令太多或混乱就会导致酒席吵闹发生争执部队混乱就容易临阵败逃或投降酒席吵闹发生争执就容易互相伤害所以事情常常是开头美好最终却变得丑鄙事情常常是开头快乐最后以不高兴收场简简单单的事最终变得繁琐不堪现在有人准备好美酒佳肴宴请宾客以卑恭的态度和委婉的言辞接待客人想以此来交结朋友欢聚一场但在饮酒过程中却以饮酒多少而发生了争执并打斗起来造成伤害为此双方族人结下仇怨变成仇人出现了原本不想见到的局面这就是酗酒在坏事的偏差在于后来的邪僻的失误在于后来的怨刺礼的偏差在于后来的苛责徵音中并不是没有羽音掺杂羽音里也并不是没有徵音掺杂五音中没有哪种声音不掺杂但仍然以“徵”“羽”等等来给五音定名因为五音分别以本音调为本体来确定的所以仁义智勇四种品质圣人都具备然而对具体某个圣人用一种名号命名是针对他身上的那种品质特别突出而言的阳气在东北方产生到西南方消失阴气在西南方形成到东北方衰弱阴气和阳气在产生之初都是协调和适的又非常相似的它们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各自增长本身的成分以至渐渐拉大它们的差距或者阳气极盛时热得沙石烤焦或者阴气极盛时冷得河水结冰因此圣人是谨慎地对待事物量的积累河水发源于高山而最终流注大海庄稼生长于田野而最终收入粮库这就是看到它们的开始便知道它们的归宿了祭祀时崇尚草编的席垫装在樽中的玄酒放在俎上的生鱼盛在盘中的肉汁这些物品是既不赏心悦目也不合人胃口但先王们就是看重它们这是因为先王们重视的是祭祀之根本而不看重一些枝末的东西圣人与外界事物打交道在千变万化的环境中圣人一定掌握着能应付千变万化的不变之道那寒与暖正相反当大寒冻裂大地滴水成冰的时候燃烧着的火却不因此降低它的热度当大暑高温热得能使金属熔化的时候燃烧着的火却也不因此增加它的热度寒暑的变化对火本身没有影响这是因为火有它自己的特质

圣人常处后而不争先常应和而不倡导既不前进追求也不退后谦让跟随时间三年时去我走离开时间三年时在我后没有离开也没有趋就居中站于应处的地位天道没有偏心私情它只帮助有德之人有道之人不失时机地去帮助他人无道之人丧失时机被人剥夺自身正直而等待天命时机来到不能迎上去而违逆它拦截时机而强求合时时机离去不能追上去而拉住它所以一般不说我无所作为天下离我这么远也不说我不想得天下天下不会落在我手里古代那些会保存自我的人乐于道德而忘却贫贱所以名誉不能改变他的志向乐于道体而忘掉贫寒所以利益不能改变他的心性名利就是充斥天下都不足以牵动他的心所以清廉而能快乐虚静而能知足所以这样修心养性的人可以和他谈论道体的从自身现在往上推算到上古时代时间是够久远的了又从自身死后往下推算世界无穷无尽也够遥远的了以一个几十年仓猝的一生去忧虑天下的治乱就像担心黄河水会减少以泪水去增加它的水量一样神龟寿长三千年而蜉蝣不过活三天以短命蜉蝣去替神龟养生条件担忧这一定会引起人们的嘲笑所以不必要忧虑天下的治和乱只以自身颐养为乐事就够了如能这样便可与他谈论道体了君子行善不一定能使福必到君子不做坏事也不一定能使祸不降临福的到来不是靠自己追求的所以得到幸福也不夸耀自己的功劳祸的降临不是自己招惹的所以遭受不幸也不后悔自己的行表内在的心性修养遵循一定的准则如横祸降临那就是天意了不是人为的所以应时常内心静漠恬淡不要因外物牵累对德的修养做到狗吠而不惊对自己纯真的性情充分相信所以懂得道的人不迷惑知晓命运的人不忧虑万乘大国的君主死后人们将他的尸骸埋在旷野地里而在庙堂上祭祀他的神灵这是因为精神比形体贵重所以精神处于制约地位形体就服从精神如形体制约精神精神就会耗尽聪明虽然管用但还必须返归到精神上来达到这种虚静中和境界的叫做“太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