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注/王延海
【说明】
本传记述了南越王赵佗建国的史实及其四位继承者同汉王朝的关系,描述了汉武帝出师攻灭南越,将南越置于汉王朝直接统治下的过程。行文中表现了司马迁尊重史实和民族一统的思想。他没有把边疆的少数民族视为“种别域特”(班固《汉书·叙传》)的野蛮低贱民族,而肯定“佗能集杨越以保南藩”(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的功劳,把南越视为汉王朝的一部分,视其民为汉王朝的同等臣民,把南越统一和南越归汉,视为各民族走向统一的必然趋势,有一定进步意义。
此文记事“简括”(李景星《史记评议》),重点突出:于赵佗建国、武帝兴师则详写,余者略述,“条理井井”(吴见思《史记论文》)。此文善于描摹军威气势,如写伏波将军和楼船将军率师南征,四路大军,浩浩荡荡,水陆并进,所向披靡,“声势赫奕”,“极其神妙,可云神化之笔”(吴见思《史记论文》)。本传太史公赞语用四字句韵语,不但形式整齐,而且声韵和谐,显示了作者赞语风格的多样性。
南越王尉佗是真定人,姓赵。秦国兼并了六国,攻取并平定了杨越,设置了桂林、南海和象郡,把犯罪而被迁徙的百姓安置到这些地方,同越人杂居了十三年。尉佗,秦朝时被任命做了南海郡的龙川县令。到秦二世时,南海郡尉任嚣得病将死,把龙川令赵佗召来,并对他说:“听说陈胜等发动了叛乱,秦朝推行暴虐无道的政策,天下百姓对此感到怨恨,项羽和刘邦、陈胜、吴广等,都在各自的州郡,同时聚集民众,组建军队,象猛虎般地争夺天下,中原地区扰攘动乱,不知何时方得安宁,豪杰们背叛秦朝,相互对立。南海郡偏僻遥远,我怕强盗的军队侵夺土地,打到这里,我想发动军队切断通往中原的新修大路,自己早作防备,等待诸侯的变化,恰巧我的病重了。再说番禺这个地方,背后有险要的山势可以依靠,南有大海作屏障,东西几千里,有些中原人辅助我们,这也能当一州之主,可以建立国家。南海郡的长官中没有谁值得我同他研究这些事,所以把你召来告诉你这些事。”任嚣当即向赵佗颁布任命文书,让他代行南海郡的职务。任嚣死后,赵佗就向横浦、阳山、湟谿关传布檄文,说:“强盗的军队将要到来,要疾速断绝道路,集合军队,保卫自己。”赵佗借此机会,逐渐用法律杀了秦朝安置的官吏,而用他的亲信做代理长官。秦朝被消灭后,赵佗就攻击并兼并了桂林和象郡,立自己为南越武王。汉高祖已经平定了天下,因为中原百姓劳顿困苦,所以汉高祖放过了赵佗,没有杀他。汉高帝十一年(前196),派遣陆贾去南越,命令赵佗因袭他的南越王的称号,同他剖符定约,互通使者,让他协调百越,使其和睦相处,不要成为汉朝南边的祸害。南越边界与北方的长沙接壤。
高后时代,有关部门的官吏请求禁止南越在边境市场上购买铁器。赵佗说:“高帝立我为南越王,双方互通使者和物资,如今高后听信谗臣的意见,把蛮夷视为异类,断绝我们所需要的器物的来源,这一定是长沙王的主张,他想依靠中原的汉王朝,消灭南越,兼作南越王,自己建立功劳。”于是赵佗就擅加尊号,自称南越武帝,出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城邑,打败了几个县才离去。高后派遣将军隆虑侯周灶前去攻打赵佗。正遇上酷暑潮湿的气侯,士卒中的多数人都得了重病,致使大军无法越过阳山岭。又过了一年多,高后死去,汉军就停止了进攻。赵佗因此凭借他的军队扬威于边境,用财物贿赂闽越、西瓯和骆越,使他们都归属南越,使他的领地从东到西长达一万余里。赵佗竟然乘坐黄屋左纛之车,以皇帝身份发号施令,同汉朝地位相等。
待到汉文帝元年(前179),天子刚刚统治天下,便派出使者向诸侯和四方蛮夷的君长,告知他从代国来京即位的想法,让他们知道天子的圣明美德。于是为赵佗在真定的父母的坟墓,设置守墓的人家,每年按时举行祭祀,又召来他的堂兄弟,用尊贵的官职和丰厚的赏赐表示对他们的宠爱。天子命令丞相陈平等推荐可以出使南越的人,陈平说好畴人陆贾在先帝时曾多次出使南越。天子就召来陆贾,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前往南越当使者,借机责备赵佗自立为皇帝,竟然不派一个使者向天子报告。陆贾到了南越,南越王赵特别恐惧,向天子写信道歉,说:“蛮夷大长老夫臣佗,从前高后隔离歧视南越,我私下疑心长沙王是个善进谗言的臣子,又在这遥远之地听说高后杀尽了赵佗的宗族,挖掘并烧毁祖先的坟墓,因此自暴自弃,侵犯长沙的边境地区。而且南方低湿之地,在蛮夷中间,东边的闽越只有上千民众,却称其君长为王;西面的西瓯和骆越这样的裸体之国也得称王。所以我狂妄地窃取皇帝的尊号,聊以自我安慰,怎敢把这事禀告天子呢!”赵佗深深叩头谢罪,表示要长久做汉朝的藩属臣子,遵守向天子纳贡的职责。于是赵佗就向全国发布命令,说:“我听说两个英雄豪杰是不能并存的,两个贤哲之人也不能共同生活在同一世界。汉朝皇帝,是贤明的天子,从今以后,我去掉帝制,不再乘坐黄屋左纛的车子。”陆贾回京报告此事,汉文帝非常高兴。沿续到汉景帝时代,赵佗向汉朝称臣,春秋两季派人到长安朝见天子。但是在南越国内,赵佗一直窃用皇帝的名号,只是他派使者朝见天子时才称王,接受天子的命令如同诸侯一样。到建元四年,赵佗死去。
赵佗的孙子赵胡当了南越王。这时闽越王郢发动战争,攻打南越边境城镇,赵胡派人向汉天子写信说:“南越和闽越都是汉朝的藩臣,不能擅自发兵相互攻击。如今闽越发兵侵犯臣,臣不敢发兵抗击,希望天子下诏书处理这事。”于是天子赞扬南越有忠义行为,遵守职责和盟约,为他们出兵,派遣两位将军前去讨伐闽越。汉军还没越过阳山岭,闽越王的弟弟余善杀死了郢,投降了汉朝,于是停止了讨伐行动。
汉天子派庄助去向南越王讲明朝廷的意思,赵胡深深叩头说:“天子是为臣发兵讨伐闽越的,就是臣死了也无法报答天子的恩德!”赵胡就派太子婴齐到朝廷去充当宿卫。他又对庄助说:“国家刚刚遭受敌人的侵略,请使者先走吧。赵胡正在日夜准备行装,去京城朝见天子。”庄助离开后,他的大臣向赵胡进谏说:“汉朝发兵诛杀郢,也是用这个行动来警告南越。而且先王过去曾说过,事奉天子,只希望不要失礼,重要的是不可因为爱听使者的好话而去朝见天子。要是去朝见天子就不能再回来了,这是亡国的形势啊。”于是赵胡就以生病为借口,最终也没去朝见汉天子。过了十多年,赵胡真病得很严重,太子婴齐请求回国。赵胡死了,加给他文王的谥号。
婴齐代立为南越王之后,就把他祖先的武帝印玺藏了起来。婴齐到长安做宿卫时,取了邯郸樛家的女儿做妻子,,生了儿子叫赵兴。待到他即位为王,便向汉天子上书,请求立妻子樛氏为王后,赵兴为太子。汉朝屡次派使者婉转劝告婴齐去朝拜天子,婴齐喜欢恣意杀人,惧怕进京朝拜天子,会被强迫比照内地诸侯,执行汉朝法令,因此以有病为托辞,竟未去朝见天子,只派遣儿子次公入京当了宿卫。婴齐死去,加给他明王的谥号。
太子赵兴代立为南越王,他母亲当了太后。太后在没嫁给婴齐做妾时,曾经同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奸。等到婴齐死后,元鼎四年(前<11>3年),汉朝派安国少季前去规劝南越王和王太后,让他们比照内地的诸侯,进京朝拜天子。命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传这个意思,让勇士魏臣等辅助不足之处,卫尉路博德率兵驻守在桂阳,等待使者。南越王年轻,王太后是中原人,曾同安国少季通奸,此次安国少季来当使者,又和她通奸。南越国的人们多半知道这事,大多不依附王太后。太后害怕发生动乱,也想依靠汉朝的威势,屡次劝说南越王和群臣请求归属汉朝。于是就通过使者上书天子,请求比照内地诸侯,三年朝见天子一次,撤除边境的关塞。于是天子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把银印赐给南越丞相吕嘉,也赐给内史、中尉、大傅等官印,其余的官职由南越自己安置。废除他们从前的黥刑和劓刑,用汉朝的法律,比照内地的诸侯。使者都留下来镇抚南越。南越王及王太后整治行装和贵重财物,为进京朝见天子做准备。
南越丞相吕嘉年龄很大,辅佐过三位国王,他的宗族内当官做长吏的就有七十多人,男的都娶王女做妻子,女的都嫁给王子及其兄弟宗室之人,同苍梧郡的秦王有联姻关系。他在南越国内的地位非常显要,南越人都信任他,很多人都成了他的亲信,在得民心方面超过了南越王。南越王要上书汉天子,他屡次建议王放弃这个举动,王没听。他产生了背叛王的念头,屡次托病不去会见汉朝使者。使者都留意吕嘉的言行,因为形势的关系,没有诛杀吕嘉。南越王和王太后也怕吕嘉首先发难,就安排酒宴,想借助汉朝使者的权势,计划杀死吕嘉等人。宴席上,使者都面朝东,太后面朝南,王面朝北,丞相吕嘉和大臣都面朝西,陪坐饮酒。吕嘉的弟弟当将军,率兵守候在宫外。饮酒当中,太后对吕嘉说:“南越归属汉朝,是国家的利益,而丞相嫌这样做不利,是什么原因?”王太后想以此激怒汉朝使者。使者犹豫不决,终究没敢动手杀吕嘉。吕嘉看到周围人不是自己的亲信,随即站起身走了出去。王太后发怒了,想用矛撞击吕嘉,王,阻止了太后的行为。吕嘉就出去了,并把弟弟的兵士分来一部分,安排到自己的住处周围,托病不肯去会见王和使者。吕嘉就暗中同大臣们准备发动叛乱。王一向无意杀害吕嘉,吕嘉知道这一点,因此几个月过去了,叛乱仍没发生。王太后有淫乱行为,南越国的人都不归附她,她想独自杀害吕嘉,又没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汉天子听说吕嘉不服从南越王,王和太后力弱势孤,不能控制吕嘉,使者又胆怯而无决断的能力。又认为王和太后已经归附汉朝,独有吕嘉作乱,不值得发兵,想派庄参率两千人出使南越。庄参说:“若是为友好谈判而去,几个人就足够了;若是为动武而去,两千人不足以干出大事来。”庄参推辞不肯去,天子罢免了庄参的官。郏地壮士、原济北王的相韩千秋奋然说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南越,又有王和太后做内应,独有丞相吕嘉从中破坏,我愿意得到二百个勇士前往南越,一定杀死吕嘉,回来向天子报告。”于是天子派遣韩千秋和王太后的弟弟樛乐,率兵二千人前往南越。他们进人南越境内,吕嘉等终于造反了,并向南越国的人下令说:“国王年轻,,太后是中国人,又同汉朝使者有淫乱行为,一心想归属汉朝,把先王的珍宝重器全部拿去献给汉天子,谄媚汉天子;带走很多随从的人,走到长安,便把他们卖给汉人作僮仆。她只想得到自己逃脱一时的好处,没有顾及到赵氏的国家政权,没有为后世永久之计而谋划的意思。”于是吕嘉就同他弟弟率兵攻击并杀害了南越王。王太后和汉朝的使者。他又派人告知苍梧秦王和各郡县官员,立明王的长子与南越籍的妻子所生的儿子术阳侯赵建德当南越王。这时韩千秋的军队进入南越境内,攻破几个小城镇。以后,南越人径直让开道路,供给饮食,让韩千秋的军队顺利前进,走到离番禺四十里的地方,南越用兵攻击韩千秋等,于是把他们全部消灭。吕嘉让人把汉朝使者的符节用木匣装好,封上,放置到边塞之上说了些好听的骗人的话向汉朝谢罪,同时派兵守卫在要害的地方。于是天子说:“韩千秋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够得上军人的先锋之冠了。”天子封韩千秋的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樛乐,他姐姐是王太后,她首先愿意归属汉朝,因此封樛乐的儿子樛广德为龙亢侯。天子就发布赦令说:“天子衰微,诸侯极力征讨,人们就讽刺大臣不知讨伐叛贼。如今吕嘉、赵建德等造反,很安然地自立为王。我命令罪人同江淮以南的水兵共十万人前去讨伐他们。”
元鼎五年(前<11>2)秋天,卫尉路博德当了伏波将军,率兵走出桂阳,直下汇水;主爵都尉杨仆当了楼船将军,走世豫章,直下横浦;原来归降汉朝被封侯的两个南越人当了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率兵走出零陵,然后一军直下离水,一军直抵苍梧;让驰义侯利用巴蜀的罪人,调动夜郎的兵卒,直下牂柯江。最后都在番禺会师。
元鼎六年(前<11>1)冬天,楼船将军率领精锐兵卒,首先攻下了寻陕,然后攻破石门,缴纳了南越的战船和粮食,乘机向前推进,挫败南越的先头部队,率数万大军等候伏波将军。伏波将军率领被赦的罪人,道路遥远,正巧又误了会师的日期,因此同楼船将军会师的才有一千余人,于是一同前进。楼船将军在前边,直打到番禺。赵建德和吕嘉都在城中防守。楼船将军自己选择有利的地方,驻兵在番禺的东南面;伏波将军驻军在番禺西北边。正赶上天黑了,楼船将军攻击并打败了南越人,放大火烧番禺城。南越人平时就听到过伏波将军的大名,如今天黑,不知道他有多少军队。伏波将军就安营扎寨,派使者招来那些投降的人,赐给他们印,又放他们回去招降别的人。楼船将军奋力攻击,焚烧敌人,反而驱赶乱兵跑入伏波将军的营中来投降。黎明时分,城中的敌兵都投降了伏波将军。吕嘉和赵建德已在夜里同几百个部下逃入大海,乘船西去。伏波将军又乘机询问已投降的南越贵人,才知道吕嘉的去向,派人去追捕他。原校尉现为伏波将军的司马之官的苏弘捕到赵建德,被封为常海侯;南越人郎官都稽抓到吕嘉,被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同南越王同姓,听说汉朝军队已到,同南越名字叫定的揭阳县令,自己决定归属汉朝;南越桂林郡监居翁,告知瓯骆归降汉朝。他们都被封了侯。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的军队,以及驰义侯所谓调动的夜郎军队还未到达,南越已经被平定了。于是汉朝在此设置了九个郡。伏波将军增加了封邑,楼船将军的军队攻破敌人的坚固防守,因而被封为将梁侯。
从赵佗最初称王以后,传国五世,共九十三年,南越国就灭亡了。
太史公说:“尉佗当上南越王,本是由于任嚣的提拔和劝说。正赶上汉朝初步安定,他被封为诸侯。隆虑侯领兵伐南越,碰上酷暑潮湿的气侯,士卒多染上疾病,无法进军,致使赵佗越发骄傲。由于同瓯骆互相攻击,南越国势动摇。汉朝的大军压境,南越太子婴齐只得前往长安当宿卫。后来南越亡国,征兆就在婴齐娶了樛氏女。吕嘉小小的忠诚,致使赵佗断绝了王位的继承人。楼船将军放纵欲望,变得怠惰傲慢,放荡惑乱。伏波将军大志不顺,智谋思虑越来越丰富,因祸得福。可见成败的转换,就同纠墨一样,难以预料。
【原文及注释】
南越王尉佗者<1>,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杨越<2>,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民<3>,与越杂处十三岁。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4>、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5>,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6>。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7>,吾欲兴兵绝新道<8>,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9>,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10>,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11>:“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12>。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13>。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14>,和集百越<15>,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16>。
<1>南越:一作“南粤”,是越人的一支。又是南越王赵佗所建的国名。其地在今广东与广西一带,南至今越南中部,北至今湖南南部。尉:都尉。秦时在南越设立桂林、南海、象郡,三郡长官不称守,而称尉。赵佗曾任南海郡尉。 <2>略定:攻取平定。杨越:南越人所居住之地属古九州之一的杨州,故称杨越。 <3>谪徙:被判刑而迁徙。 <4>刘季:即刘邦,其字叫季。 <5>中国:指中原地区。 <6>畔:通“叛”。 <7>盗兵:强盗之兵。这是赵佗对秦末反秦义军的诬蔑称呼。 <8>绝:断绝。新道:秦朝所修的通到南越的道路。 <9>番禺:地名。负:背负。此指背后紧靠着。 <10>被:加。“被佗书”,就是向赵佗颁布任命文书之意。 <11>移檄:传递檄文。横浦:关名。阳山:关口名。湟溪谷:关名。 <12>党:党羽、亲信。假守:代理长官。 <13>释:放。弗诛:不杀。 <14>剖符:符是古代君臣间的一种信物,皇帝分封诸侯或封赏功臣,或遣将出征等,将金、玉、铜、木制成的一符一分为二,君臣各持其半,以备合符相验。此处的剖符就是汉朝确认赵佗为南越王的一种表示。 <15>和集:通“和辑”,和睦安定。百越:指南越的各个分支。 <16>长沙:汉代封国名。
高后时<1>,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2>。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3>,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往击之<4>。会暑湿,士卒大疫<5>,兵不能逾岭<6>。岁余,高后崩,即罢兵<7>。佗因此以兵威边<8>,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9>,役属焉,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10>,称制<11>,与中国侔<12>。
及孝文帝元年<13>,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14>,喻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15>,置守邑<16>,岁时奉祀<17>,召其从昆弟<18>,尊官厚赐宠之。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19>,先帝时习使南越<20>。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因让佗自立为帝<21>,曾无一介之使报者<22>。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23>,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24>,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25>,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26>。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愿长为藩臣<27>,奉贡职<28>。于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皇帝,贤天子也。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陆贾还报,孝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29>。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30>,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31>。至建元四年卒<32>。
<1>高后:即吕后。汉高祖死后,她把持了朝中实权,前后长达十六年。 <2>有司:掌管具体工作的官吏。禁:禁止。关市:在边境所设的贸易市场。 <3>使物:使者与物资。 <4>灶:人名,即周灶。 <5>大疫:重病。 <6>岭:指阳山岭,是南岭的一部分。 <7>罢兵:停止军事行动。 <8>因此:乘此机会。威边:在边境显示军威。 <9>赂遗(wèi,魏):贿赂。闽越:越人的一支。汉初其首领无诸封为闽越王。后来分为东越和繇两部分。瓯:即西瓯,越人的一支。骆:即骆越,越人的一支。 <10>黄屋:以黄绸做车盖的里子。左纛(dào,道):插在车厢左边的用旄牛尾或雉尾装饰的旗子。”黄屋左纛”都是秦汉时皇帝的车饰。 <11>称制:自称皇帝,发号施令。 <12>侔:相等。 <13>孝文帝元年:即公元前一七九年。 <14>代:代国。汉文帝刘恒未当皇帝前被封为代王,吕后死后,周勃等平定了诸吕之乱,拥戴刘恒为帝,他便从代国来到西汉京城长安。 <15>乃:就。佗亲:指赵佗的父母亲。冢:坟墓。 <16>守邑:犹“守冢”,指守墓的人家。 <17>奉祀:举行祭祀。 <18>从昆弟:堂兄弟。 <19>言:推荐。好畤:县名。 <20>先帝:指汉高祖刘邦。习使:屡次出使。 <21>让:责备。 <22>曾:竟然。一介:一位。 <23>书:奏书。谢:道歉,谢罪。 <24>大长老夫:赵佗自称其身世,意谓我是个年老的大君长。 <25>人众:民众,百姓。 <26>瓯骆:西瓯和骆越。裸国:赤身裸体的国家。因其地炎热,人们穿衣少,故称为裸国。 <27>藩臣:属国之臣。 <28>奉贡职:遵从纳贡的职责。 <29>朝请:汉时诸侯王朝见天子,在春天时叫朝,在秋天时叫请。 <30>居国:在国内。故:原来的。 <31>称王:自称为王。朝命:朝廷的命令。 <32>建元四年:即公元前一四○年。建元,汉武帝第一个年号(前140-前135)。
佗孙胡为南越王。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1>,胡使人上书曰:“两越俱为藩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于是天子多南越义<2>,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往讨闽越<3>。兵未逾岭<4>,闽越王弟余善杀郢以降,于是罢兵。
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5>,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6>。谓助曰:“国新被寇<7>,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8>。助去后,其大臣谏胡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9>。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10>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11>。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后十余岁,胡实病甚,太子婴齐请归。胡薨,谥为文王<12>。
<1>此时:指汉武帝建元六年(前135)。 <2>多:赞美。 <3>两将军:指王恢和韩安国。建元六年八月,武帝派大行王恢和大农令韩安国前去讨伐闽越王郢。 <4>逾:越过。岭:指阳山岭。 <5>谕:说明白。 <6>宿卫:宫中的侍卫。 <7>被:遭。寇:侵害。 <8>装:整装待发。 <9>行以:犹“以行”,用这行动。 <10>期:希望。无:通“毋”,不要。 <11>说(yuè,月):喜欢。好语:动听的言辞。 <12>谥:古代君王和高官死后,根据他一生的事迹所加给他的称号。
婴齐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玺<1>。婴齐其入宿卫在长安时,取邯郸樛氏女<2>,生子兴。及即位,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3>,兴为嗣<4>。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5>,惧入见要用汉法<6>,比内诸侯<7>,固称病<8>,遂不入见。遣子次公入宿卫。婴齐薨,谥为明王。
<1>先:祖先。玺:皇帝的印章。“藏玺”就是去掉私自称帝的帝号的意思,表示不再称帝。 <2>取:同“娶”。樛(jiū,揪)氏女:姓的人家的女儿。 <3>后:王后。 <4>嗣:指王位继承人。 <5>尚乐:喜欢。杀生:指杀人。恣:放纵。 <6>:要:要挟,强迫。 <7>比:比况,比照。内诸侯:内地诸侯。 <8>固:通“故”。
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1>。及婴齐薨后,元鼎四年<2>,汉使安国少季往谕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3>,勇士魏臣等辅其缺<4>,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5>,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6>。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7>。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8>,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9>。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大傅印<10>,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11>,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12>。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13>,为入朝具<14>。
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仕为长吏者七十余人<15>,男尽尚王女<16>,女尽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17>。其居国中甚重,越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18>。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听。有等畔心<19>,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20>。王、王太后亦恐嘉先事发<21>,乃至酒,介汉使者权<22>,谋诛嘉等。使者皆东乡<23>,太后南乡,王北乡,相嘉、大臣皆西乡,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24>。酒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25>,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仗<26>,遂莫敢发。嘉见耳目非是<27>,即起而出。太后怒,欲嘉以矛<28>,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29>,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乃阴与大臣作乱。王素无意诛嘉<30>,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太后有淫行,国人不附,欲独诛嘉等,力又不能。
<1>安国少季:人名。安国为复姓。通:通奸。 <2>元鼎四年:即公元前一一三年。元鼎,武帝第五个年号(前 <11>6-前 <11>1)。 <3>辩士:善于言谈和辩论的人。宣:宣读,传达。 <4>辅:辅助。缺:缺失、不足。《汉书·南越传》作“决”,决策。也通。 <5>将:率领。屯:驻军。 <6>复私焉:又与太后通奸。 <7>附:依附。 <8>因:通过。 <9>除:撤掉。边关:边境上的关塞。 <10>大傅:即太傅。 <11>黥:古代的一种刑法。用刀刺刻犯人的面额,再涂上墨,所以又叫“墨刑”。劓:古代的一种刑法,割掉犯人的鼻子。 <12>填抚:安抚。填,通“镇”。之:代指南越。 <13>饬(chì,斥)治:整治。重赍(zī,资):贵重的财物。赍,通“资”。 <14>具:准备。 <15>相三王:辅佐三位国王。官仕:当官。 <16>尚:娶公主为妻。 <17>及:同。苍梧秦王:即赵光。他是越人之王,居住于汉朝所设的苍梧郡,自称秦王。有连:有婚姻关系。 <18>众心:民众之心。 <19>畔:通“叛”。 <20>势:形势。此指被形势所限。 <21>先事发:在事前首先发难。 <22>介:凭借。 <23>东乡:面朝东。此“乡(鄉)”字和以下几个“乡(鄉)”字均同“向(嚮)”。 <24>将:率。 <25>相君:对丞相的尊称。苦:不满意。便:利。 <26>相仗:相持。 <27>耳目非是:在跟前的人皆不同于以往。 <28>:小矛。这里指用矛戟冲刺。 <29>分其弟兵:把他弟弟的兵分出一部分。就舍:安排在住处附近。 <30>素:一向。
天子闻嘉不听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使。参曰:“以好往<1>,数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无足以为也。”辞不可<2>,天子罢参也。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3>:“以区区之越<4>,又有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二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5>,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6>。取自脱一时之利<7>,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德为王<8>。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越直开道给食<9>,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10>,好为谩辞谢罪<11>,发兵于要害处。于是天子曰:“韩千秋虽无成功,亦军锋之冠<12>。”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樛乐,其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亢侯。乃下赦曰:“天子微<13>,诸侯力政<14>,讥臣不讨贼<15>。今吕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16>,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17>。”
<1>以好往:为友好而前往。 <2>辞:推辞。不可:不同意。 <3>郏:地名。故:以前的。济北:封国名。相:指诸侯国的丞相。奋:奋发。 <4>区区:小小的。 <5>乃:就。遂:终于。 <6>虏卖:掠卖。 <7>自脱:自己逃脱。 <8>长男:长子。越妻子:南越人的妻子(不同于樛氏女,樛为中国人)的儿子。此指明王婴齐的南越籍的妻子所生的儿子,即建德。他后来降汉,始被封为术阳侯,此处是追记。 <9>直:径直。开道:让开道路。给(jǐ,已)食:供给饮食。这是为引敌深入,以便聚歼。 <10>函封:用木匣装好封上。节:符节,使者信物。 <11>谩辞:骗人的文辞。 <12>军锋:军中的先锋。 <13>微:衰弱。 <14>力政:大力用兵打仗。政,通“征”。或释为极力干预政事,亦通。 <15>讥臣:讽刺大臣们。 <16>晕如:“安然的样子。 <17>楼船:水军。师:军队。
元鼎五年秋<1>,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汇水<2>;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3>;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下厉将军<4>,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抵苍梧<5>;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6>,发夜郎兵<7>,下牂柯江。咸会番禺<8>。
元鼎六年冬,楼船将军将精卒先陷寻陕<9>,破石门,得越船粟<10>,因推而前<11>,挫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伏波将军将罪人,道远,会期后<12>,与楼船会乃有千余人,遂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楼船自择便处,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越素闻伏波名,日暮,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为营,遣使者招降者,赐印,复纵令相招<13>。楼船力攻烧敌,反驱而入伏波营中<14>。犁旦<15>,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德已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16>,以船西去。伏波又因问所得降者贵人。以知吕嘉所之<17>,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德<18>,封为海常侯;越郎都稽得嘉<19>,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者,越王同姓,闻汉兵至,及越揭阳令定<20>,自定属汉<21>,越桂林监居翁<22>,谕瓯骆属汉<23>。皆得为侯。戈船、下厉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为九郡。伏波将军益封<24>。楼船将军兵以陷坚为将梁侯<25>。
自尉佗初王后,五世九十三岁而国亡焉<26>。
<1>元鼎五年:公元前一一三年。 <2>汇水:古水名。一作“洭水”,《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作“湟水”。 <3>横浦:关名。 <4>归义:归向大义,此指投降汉朝。越侯:被封侯的南越人。二人:指降汉的越人严和甲。严为戈船将军。甲为下厉将军。戈船、下厉:皆为将军名号。 <5>或:有的人。离水:即今漓江。抵:至。 <6>驰义侯:南越人,其名为遗。因:凭借。 <7>发:派出。夜郎:古代西南夷中最大一支。汉武帝元鼎六年于其所君地设牂柯郡。 <8>咸:全。会:会师。 <9>将:率。陷:攻下。寻陕:《汉书》作“寻陿”,通“寻峡”,即浈阳峡,赵佗在浈水上所修的险要关口。 <10>船粟:船与粟米。 <11>因:乘机。推而前:向前推进。 <12>会:恰巧。期后:过了约定的期限。 <13>纵:放。令:命令。相招:招降越人将士。 <14>反:反而。驱:驱赶。 <15>犁旦:黎明。 <16>亡:逃跑。 <17>之:往。 <18>故校尉:原来的校尉。建德:南越王赵建德。 <19>越郎:南越的郎官。都稽:人名。 <20>及:同。定:揭阳县令的名。 <21>自定:自己安定百姓。属汉:归属于汉。 <22>桂林监:南越所设的掌管桂林郡的官名。居翁:人名,姓居名翁。 <23>谕:告知。 <24>益封:增加食邑户数。 <25>陷坚:攻破敌人的中坚力量。 <26>五世:五代。岁:年。
太史公曰“尉佗之王,本由任嚣。遭汉初定<1>,列为诸侯。隆虑离湿疫<2>,佗得以益骄。瓯骆相攻,南越动摇。汉兵临境,婴齐入朝。其后亡国,征自樛女<3>;吕嘉小忠,令佗无后<4>。楼船从欲<5>,怠傲失惑<6>;伏波困穷<7>,智虑愈殖<8>,因祸为福<9>。成败之转,譬若纠墨<10>。
<1>遭:遇。 <2>隆虑:指隆虑侯周灶。离:通“罹”,遭遇。湿疫:指天热地湿,疾病盛行的情况。 <3>征:征兆。 <4>后:指后继君王。 <5>楼船:指楼船将军杨仆。从:通“纵”,放纵。 <6>怠傲:怠惰骄傲。失惑:放荡惑乱。失,通“泆”。据《汉书·酷吏传·杨仆传》记载,汉武帝曾令杨仆伐东越,杨仆自夸伐南越之功,遭武帝训斥。《史记·朝鲜列传》载杨仆与荀彘共击朝鲜,杨仆擅自行动,而不与荀彘同心合作,造成重大损失,被判死罪,赎为庶民。此句所言当指上述诸事。 <7>伏波:指路博德。困穷:不得志。 <8>殖:繁殖,增益。 <9>因:由。祸福:指路博德的曲折经历。据《史纪》、《汉书》记载,路博德于元狩四年因打匈奴有功被封为邳离侯,元鼎六年因打南越有功而益封,太初元年因罪失侯,三年后又被任为强弩都尉,驻军居延至死。 <10>纠墨:三股绳拧到一起称“纠”,二股绳拧到一起称纆(mò,末)。墨,通“纆”。此句意谓祸福成败,犹如几股绳搓在一起,可以互相转换位置,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