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诺皋上

新罗国有位全国第一的贵族名叫金哥,他的远祖名叫旁夷,旁夷有一个弟弟,富有家财。

哥哥旁夷因与弟弟分居,到处乞讨衣服食物,国内有人给了他一亩空地,旁夷就求弟弟给些蚕种和谷种,弟弟却都蒸熟了才给了他,这事旁夷并不知道。

到了蚕卵孵化成蚁蚕时,只有一只蚁蚕生出来了,眼看着那只蚕身体一寸一寸地长大,到了十天长得像头牛,吃几棵桑树的叶都不够。他弟弟知道了,就伺机杀了他的蚕。过了一天,四面八方百里内的蚕都飞来集中到他家。国内的人说被杀死的蚕是巨蚕,意思是蚕王。后来四邻都来帮他缲丝,还忙不过来。旁夷种的谷子也只长了一棵苗,结的谷穗有一尺多长。旁夷常去看守着,不料谷穗忽然被鸟折断叼走了,旁夷就去追赶,追上山五六里远,看见鸟飞进一个石缝里去了,这时太阳落了路径黑暗,旁夷就在石缝边守候着。到了半夜,月亮出来发出光亮,旁夷看见一群小孩儿穿着红衣服共同游戏。一个小孩儿问:“你要什么东西？”另一个回答说:“要酒。”问话的小孩儿露出一个金锥子,用来敲击石头,随着敲击声酒及酒杯都有了。又有一个小孩儿说:“我要吃的”。问话的小孩儿又敲击石头,很快饼、饵、羹、炙就陈列在石头上。过了好久,小孩儿们酒足饭饱各自散去,临走把金锥插在石缝中。旁夷看了大喜,拿了金锥回家了。

从此无论旁夷想要什么随着金锥敲击都会出现,因而富可敌国。常用珠玑供给他弟弟,弟弟这时才开始后悔他以前所做的用蒸熟的蚕、谷种欺骗哥哥的事,就对旁夷说:“你也试着用蒸熟的蚕和谷种欺骗我,我或许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得到金锥子。”旁夷知道弟弟愚蠢,现教也来不及,就按弟弟的话做了。弟弟也去养蚕,只得到一个平常的蚕。谷子种上了,也只长了一棵苗。谷子将要成熟,也被鸟叼走了。弟弟十分高兴,随着鸟进入山里。到了鸟飞入石缝的地方,遇见一群鬼,鬼生气地说:“这是偷窃我金锥子的人。”就捉住他对他说:“你是想替我筑糠三版高？还是想让鼻子一丈长？”弟弟无奈,请求让他筑糠三版高。三天不吃不睡,也没筑起三版高,就去哭求那些鬼,鬼就拔他的鼻子,鼻子被拔得像大象鼻子才放回了家。国内的人觉得稀奇都聚拢围观,弟弟因而羞惭愤恨死去。

后来旁夷的子孙游戏敲击锥子想要狼粪,就打起了雷,锥子也不见了。

临湍西北有个寺院,寺里的僧人智通,常持念《法华经》进入禅定。每每安逸地打坐,必须要在类似秋冬季节树林叶落无鸟、人迹罕至那样寂静的环境。

经过几年,忽然夜间有人围着寺院喊智通,到了拂晓喊声才停。就这样过了三夜,喊声逼近寺门,智通终于不耐烦了,回答说:“你喊我有什么事？可以进来说说。”只见有个怪物高六尺多,穿黑衣青色面庞,瞪着大眼睛张着大嘴走了进来,见到智通开始时也合着手显得规规矩矩。智通仔细看了半天,对怪物说:“你冷么？就在这里烤火吧。”怪物也就坐了下来,智通只管念经。到了五更天,怪物烤火烤得舒适起了瞌睡,就闭上眼睛张开嘴,守着火炉打起鼾来。智通看见了,就用香匙舀些香灰火放在怪物口中。怪物大喊起来跑了,跑到门槛那好像有被绊跌倒的声。

这寺院背靠着山,智通等到天明看怪物跌倒处,捡得树皮一片。就登上山寻找,走了几里,见到一棵大青桐,树稍已经秃了,树下凹根处好像新缺了一块。智通拿捡到的树皮附在上面一看,正好相合没有缝隙。树半腰有砍柴人为了上树砍树枝杈砍出来的一个蹬,深六寸多,就是怪物的嘴,香灰火填满蹬中,还有火在荧荧燃烧。智通就烧了这树,那怪物也就自此绝迹了。

南方人世代相传,秦、汉时期前有位洞主姓吴,当地人称呼为吴洞。娶了两个妻子,一个妻子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名叫叶限,年少聪惠,很会淘金,她父亲很喜欢她。

父亲到了晚年死了,叶限被后母虐待,常让她到危险的山上砍柴深水中打水。叶限打水时曾经得到一条鱼,二寸多长,红背鳍金眼睛,就悄悄养在水盆里。鱼天天长,换了几个器皿,后来鱼大得装不下,就投放在后面的水池中。叶限所得到的剩馀食物,就沉在水里喂鱼。叶限到了水池边,鱼就会把头露出来搭在池岸上,别人来,鱼不会出现。

叶限的后母知道了,常常去伺机捉到鱼,但一次也没见到鱼。就骗叶限说:“你辛苦了,我为你做了新衣服。”就换下叶限的破衣服。后来后母让叶限到另一个水泉里打水,来回累计有几百里。待叶限走了,后母慢慢穿上叶限的破衣服,袖子里藏着一把利刃走到池边招呼鱼,鱼很快露出头,后母趁机砍死了鱼,这时鱼已经长到一丈多。后母吃了鱼肉,觉得味道鲜美超过普通的鱼一倍,并把鱼骨藏在粪堆下。

过了一天,叶限到了水池边,不再见到鱼,就跑到野外痛哭。忽然有个人披散着头发穿着粗布衣,从天而降,安慰叶限说:“你不要哭,你后母杀死了你的鱼,鱼骨埋在粪堆下。你回去,可取出鱼骨藏在房间里,有什么需要只管祈求,必然随你所愿。”叶限按那人的话去做了,因而金银、珠玑、衣服、食物随心所欲而来。

到了洞中人的节日,后母前去参加节日聚会,让叶限看守庭院果蔬。叶限等后母走远,也去了,她换上翠鸟毛纺织的上衣,穿着金丝鞋。在聚会的场所,后母所生的女儿认出了叶限,对母亲说:“这人实在太像姐姐了。”后母也觉得怀疑。叶限查觉了,急忙往回跑,就跑丢了一只鞋,被洞中人检去了。后母回来,只见叶限抱着庭中的树在打瞌睡,也就不再想这件事。

这吴洞靠近海岛,岛中有个国家名叫陀汗,兵力强盛,统辖着几十个岛屿,水边疆界几千里。捡到鞋的洞人就把鞋卖给了陀汗国,国王得到了鞋,让他左右的人穿,不料鞋子比脚最小的人还小一寸。国王就让全国的妇女试穿,竟然没有一个合脚的。鞋轻如毛,踏在石头上没声。陀汗王怀疑检鞋的洞人鞋子来路不正,就抓起来栲打,洞人实在说不出鞋从哪里来的。就把这鞋放在道旁边,挨户人家搜捕,如果有这样的女鞋的,抓捕后上报。

(这里疑有缺文)陀汗王觉得奇怪,就搜查她的房间,抓到叶限,让她试穿鞋子验证。叶限就换上翠鸟毛纺的衣服,穿着金丝鞋走了进来,貌美如天仙,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国王说了一遍,国王就载着鱼骨与叶限一起回国了。她后母及女儿当即被飞来的石头打死,洞中人哀怜她们母女,埋在石坑里,称呼为懊女坟。后来洞中人以这坟为婚姻祭祀的所在,对于求婚者有求必应。

陀汗王回国,把叶限当作上等妃子。一年之间,国王贪求财物,祈求鱼骨获得宝玉无数。过了年,鱼骨就不再应验。国王将鱼骨埋葬在海岸上,把上百斛珍珠藏在里面,用黄金作为边际。准备到了征兵平叛时,想用来作为军费。不料有天夜晚,被海潮冲走了。

这是我段成式的旧家人李士元所说的事。他本来是邕州的洞中人,记得很多南中的古怪事。

太和五年时,复州有个医生叫王超,善于用针灸治病,经他治疗的病人没有不痊愈的。有一天中午忽然无病死亡,过了一宿又复苏了。自己说开始时做梦到了一个地方,城墙殿台就像王侯的住所。看见一个人卧在床上,脱下衣服召王超上前看病,只见左胳膊上有肿块,大小如杯子。让王超治疗,王超当即用针扎出脓一升多。病人对一个穿黄衣的官吏说:“可领他到‘毕’去看看。”王超随着黄衣人进入一个门,门上写着‘毕院’二字,庭院中有人眼睛几千堆聚成山,看见肉交替着在瞬间一明一暗。黄衣人说:“这就是‘毕’了。”一会来了两个人,形貌十分奇特高大,分在左右两边,挥动大扇子吹激这些眼睛,眼睛都聚在一起被扇子扇起来,或飞去或走开,有的还是人形,顷刻也都不见了。王超问是什么缘故,黄衣官吏回答说:“有生命的一类,先死了然后到‘毕’这里来。”话音刚落,王超忽然复活了。

从前有个秀才叫李鹄去颍川拜见官员,夜间走到一个驿站,才躺下,看见有怪物像头猪冲上厅的台阶。李鹄吃惊地跑了,跑过后门,到了驿站的马厩,潜藏在草堆里,屏住呼吸观察。怪物也跟随来了,听声音那怪物绕着草堆跑了几圈,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李鹄潜藏的地方,忽然变为巨大的星星,腾起几道蜡烛一样的光冲天而去。李鹄左右的人取来火烛在草堆中寻找李鹄,已经昏死了。过了半天才苏醒,就说了当时所见的事。不到十天,李鹄无病而死。

元和年间,国子监有个学生叫周乙,常常夜间学习功课,忽然看见一个小鬼十分邋遢,脑袋长二尺多,满头碎光闪烁如星星,一闪一闪让人厌恶。前来玩玩灯摆弄摆弄台砚,乱动不停。学生素来有胆量,喝叱小鬼,稍微停了一下,又靠近书案。周乙就趁着小鬼胡闹,渐渐逼近,擒住了小鬼,小鬼跪坐求饶哭泣,苦苦哀求放了他。天将拂晓,周乙觉的手里发出就像有东西折断了的声音,一看手里的小鬼,原来是把破木勺子,勺头上粘着小米一百多粒。

贞元年间,蜀郡有个僧人叫志辩,住在宝相寺持念经书。夜深,忽然有飞虫五六只,大小如苍蝇,金色,交替飞在灯的火焰里。或者蹲在灯芯的火花上煽动翅膀,与火一个颜色,很久才消失在火焰中。这样过了几个晚上。被童子击落一只,原来是薰陆香,也没有发生什么情况。从此没再出现过。

元和初年,京都东市有个恶少叫李和子,父亲叫李努眼。和子性情惨忍,经常偷窃狗或猫吃肉,成为街坊的祸患。李和子曾经臂上搭只鹞鹰站在街口,看见二人穿紫衣,招呼他说:“公子是不是李努眼的儿子名叫李和子？”李和子急忙作揖。紫衣人又说:“有件事,可找个空地说话。”就走了几步,站在人少的地方说:“阴间追索公子,赶紧去。”李和子开始不接受,说:“你们也是人,何必说谎。”紫衣人又说:“我就是鬼。”就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文牒,印痕还是湿的。李和子看见上面姓名写的清清楚楚,因为偷吃猫、犬四百六十头被起诉的事。李和子又惊又怕,就丢下鹞子跪拜祈求,并且说:“我该死,但你们必须为我暂时停留一下,少喝几杯酒。”二鬼极力推辞,李和子一直邀请不停。开始,将要进毕罗店,鬼还掩着鼻子不肯进去,最后被请进杜家酒店。李和子一边作揖相让一边独自言语,旁边的人以为李和子疯了。李和子让酒家上九碗酒,自己喝了三碗,六碗虚摆在西边的座位上,李和子边喝酒边求二鬼行个方便免死。二鬼互相看看说:“我们既然受他一醉之恩,就该帮他想办法。”站起来对李和子说:“你姑且等一会儿,我几刻钟就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二鬼回来说:“先生弄四十万钱来,为先生借三年寿命。”李和子答应了,以第二天近中午为交钱期限。就付了酒钱,并把剩下的酒还给店家,店家一品尝剩酒味淡如水,而且冷的冰牙。李和子急忙回家,卖衣服家具凿印纸钱,按期准备祭奠的酒洒在地上并焚烧纸钱,自己看见二鬼拿着他的钱走了。过了三天,李和子死了。鬼说三年,大概是人间三天吧。

贞元末年,开州军将冉从长,轻视财物喜欢热闹,因而州里的儒生、道士大多亲近他。有位叫宁采的画师给他画了一幅《竹林会》,非常工丽。

来闲坐的客人中有郭萱、柳成两个秀才,二人经常斗气,相互贬低。这天柳成忽然斜着眼看着画对冉从长说:“这画巧妙在于布局,但是呆板无趣。今天想为冉先生略施雕虫小技,不用添加色彩,让画显得精彩高超,怎么样？”冉从长吃惊地说:“向来不知秀才有这种高级的技艺!但不借助色彩,是什么道理？”柳成笑道:“我进入他的画中修改。”郭萱嘲讽地鼓着掌说:“先生你是在骗三尺高的孩子么？”柳成就请他打赌,郭萱提出谁输了拿五千给对方,冉从长当保人。柳成就跳起来奔向画面消失了,闲坐的众客人都大惊失色。

画是裱在墙壁上的,众人在画面上摸索找不到柳成。过了很长时间,柳成忽然说道:“小郭你要守信用啊!”声音就像在画中传来。又过了一顿饭工夫,柳成一闪从画上坠了下来,指着画中阮籍的像说:“我的工夫只能这样了。”众人都来看,觉得阮籍的画像特殊,嘴就像正在吹口哨。画师宁采来看了,都不再认识是自己画的那幅。冉从长猜测柳成是得道的人,与郭萱都来道歉。过了几天,柳成竟然离去了。

宋存寿处士在职为官时,亲眼看见的这件事。

【相关链接】《世说新语栖逸》:‘阮步兵啸,闻数百步。苏门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传说。阮籍往观,见其人拥膝岩侧,籍登岭就之,箕踞相对。籍商略终古,上陈黄、农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问之,仡然不应。复叙有为之教、栖神道气之术以观之,彼犹如前,凝瞩不转。籍因对之长啸。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复啸。意尽,退还半岭许,闻上(口酋)然有声,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顾看,乃向人啸也。’

奉天县国盛村有位姓刘的百姓,有精神病,发病时到处乱跑,不知道躲避水井沟堑,他的家人为他请来一个会念禁咒的人叫侯公敏来给他治病。侯公敏才到,病人忽然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一会,不用你治。”就拄着挑柴禾的扁担到田里,光着膀子挥舞扁担,样子就像在打什么东西。过了好长时间病人回来了,笑着说:“我的病好了。刚才打掉一个鬼头,埋在田里了。”病人的兄弟及被请来念咒的人还以为病人说疯话,不相信,就一同前去验看。病人掘出一个髑髅,还戴着红头发十几根,病人的病竟然好了。这是会昌五年发生的事。

柳璟作主考那年,国子监里有一个通过了明经考试的人,不知他的姓名,(姑且称之为‘明经’吧),这明经白天睡觉,梦见自己徘徊在国子监门前。有一个人背着装衣服的袋子,穿着黄衣服,问明经姓名。明经告诉了那人,那人笑道:“先生来年春天及第。”明经就问邻房的五、六个老乡,老乡中有人说自己也见过那人并被问过,明经就邀请那背着袋子的人到长兴里毕罗店常去的地方。店外有狗追逐着跑过,那背着袋子的人吃惊地说:“弄差了!”

梦醒后明经急忙招呼邻房的几个老乡告诉他们自己做的梦,正说着忽然看见长兴店老板进门说:“先生与客人吃了二斤毕罗,为什么不给钱就走了？”明经大吃一惊,争吵得脱掉衣服和人家对质,并且随店主查验梦中所到处,相看他所坐的床榻,都和梦中一样。就对店主说:“我与客人都是梦中到你的店里,客人难道吃了么？”店主吃惊地说:“刚才正奇怪客人面前的毕罗都完好没动,还怀疑是客人嫌毕罗里放了蒜的缘故。”

来年春,明经与邻房那三个曾经梦中被问过的人,都及第了。

潞州军校郭谊,以前作邯郸郡牧使,因兄长死亡,就在郓州迁出祖坟,同兄长的灵柩一起葬在磁州滏阳县的西岗上。滏阳县界靠着山,土中多石头,有经济能力埋葬的人,都凿石头凿出洞穴埋葬。郭谊请风水先生所卜的陵地也得开凿,费时费工。忽然凿通一个洞穴,穴中有块石头,长约四尺,形状像只壁虎,四肢身体首尾具全,被工匠不小心弄断了。郭谊感到厌恶,想请风水先生另卜陵地,就跟刘从谏说了,刘从谏不同意,郭谊就在原地把亲人尸骨埋葬了。后来过了一个多月,郭谊掉进厕所里,身体仆在里面差点死了。孩子亲人、奴婢相继死了二十多人。从此经常害怕哆嗦,说梦话睡不安。就哀求申请辞职,刘从谏就让都押衙焦长楚与郭谊对换职务。到后来叛贼刘稹依仗兵马叛逆,郭谊是他的得力干将,等军队被打败,郭谊被砍了头。他家无论老幼,都投井而死。盐州从事郑宾于说,石守宫现在在磁州的官库中。

【参考文献】《旧唐书·卷一百六十一》:‘(刘从谏会昌三年卒。)大将郭谊等匿丧,用其侄稹权领军务。时宰相李德裕用事,素恶从谏之奸回,奏请刘稹护丧归洛,以听朝旨。稹竟叛。德裕用中丞李回奉使河朔,说令三镇加兵讨稹；乃削夺稹官,命徐许滑孟魏镇幽并八镇之师,四面进攻。四年,郭谊斩稹,传首京师。’

伊阙县的县令李师晦,有兄弟担任江南的官员,与一个僧人有来往。

僧人曾经入山采药,遇到暴风雨,在一棵倾斜的树下躲避风雨。不一会打了个大雷,有个东西一闪落在地上。很快天就彻底睛了,僧人前去看掉下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块石头,形状像乐器里可以悬挂敲击的那种。石头上面平齐如刀削,其中有个洞可以放东西,石下面渐渐变宽而呈圆形,整体形状就像个垂吊的皮囊,长有二尺,厚三分,石头左边缺了一小点,石头上的花斑就像撕碎的锦一样漂亮,闪着晶莹的光泽像镜子可以照人,敲一敲能发出声响。僧人认为这是一件特殊的东西,放在柴中带了回去。又装在柜里埋在禅床下,被他徒弟看见了,就慢慢传开了。李官员恳求见一见这石头,僧人一口否定有这东西。忽然有一天,僧人招呼李官员。李官员来了,僧人拉着他的手说:“贫道已经体力衰弱,无常要来找我了。先生以前索要的东西,就用来作为告别的纪念品吧。”然后让侍者退了出去,领着李官员进入卧室,撤掉床榻挖掘地面,捧着木柜递给李官员就死了。

刘稹叛乱那年,正逢潞州集市中一位老百姓有头推磨的盲骡子无故死了,因而卖给屠户。屠户剖开骡子肚子得到二块石头,大小如握着的拳头,紫色带红斑,晶莹润泽可爱。屠户就送给刘稹,刘稹就留下了。

韦温在宣州任观察使时,头上生了疮,就向女婿托付后事,并且说:“我二十九岁作校书郎时,梦见浐水中间,有二个官吏拿着文书召唤我。这时又有一个官吏走来说‘他的坟太大,完工须一万天,现在还没完’。至今正好一万天,我岂能逃得过去呢？”没过一天就死了。

【相关链接】《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八·列传一百一十八》:‘德裕不悦。居无何,出温为宣歙观察使,辟郑处诲为观察判官,德裕愈不悦。池州人讼郡守,温按之无状,杖杀之。明年,疡生于首,谓爱婿张复鲁曰:“予任校书郎时,梦二黄衣人赍符来追,及浐,将渡,一人续至曰:‘彼坟至大,功须万日。’遂不涉而寤。计今万日矣,与公诀矣。”明日卒,赠工部尚书,谥曰孝。’

醴泉县尉崔汾的二哥居住在长安崇贤里。夏天晚上在庭院乘凉,星疏月明,正好五月的风吹过,带来一种奇异的香味。很快,听到南墙的土动得簌簌有声,崔先生认为是有蛇或老鼠在活动。忽然看见一个道士,大声说:“月色太好了。”崔先生感到惊惧急忙跑了。道士在庭中缓缓散步,年龄近四十岁,风度仪态清雅古朴。过了好久,有妓女十几个,推开大门而入,穿着轻灵的薄绸子衣服头带着翠翘,艳装冶容美丽绝世。有随从人员带着散发香气的垫子,众人排列坐在月光中。崔先生怀疑那些人是狐媚,拿起枕头投掷在门板上警告他们。道士回头看了一下,发怒说:“我觉得这里略微清静,又贪赏月色。本来也没有长久停留的想法,他怎么敢如此粗鲁草率!”又厉声说:“这里有土地神么？”忽然有二个人,高才三尺,长着巨大的脑袋下垂的耳朵,答应着拜伏在道士面前。道士用下巴示意崔先生所在的地方说:“这人应有亲属归阴间管理,可以领来。”二人快步走了出去。一会儿工夫,崔先生看见他父母及兄长都来了,跟着几十个护卫连揪带打。道士呵叱道:“我在这里,你们胆敢纵子无礼取闹？”崔先生的父母叩头说:“幽明隔绝,教育不够。”道士呵叱带回去,又看着二鬼说:“捉这个白痴过来。”二鬼跳到门边,用像个弹丸样的红东西,隔着挺远投入崔先生口里,-原来是根细红绳子-就把崔先生像钓鱼一样钓到庭院中,又狠狠辱骂一通。崔先生又害怕又说不出话讲清道理。崔先生的仆人侍妾号哭求情。道士的女妓也排列跪拜说:“他是凡人,因为仙官无故而至感到惊讶,不是什么大过错。”道士这才不生气了,就整理一下衣服由大门出去走了。崔先生因而得了病就像中了邪恶,过了五六天才痊愈。因而用酒祭神道歉,从此也没什么其他的事。

崔先生当初隔着窗纸缝隙看见死了的哥哥用帛贴在嘴唇上,就像受伤的样子,家中的仆人及雇工都觉得惊讶。一个婢女抽泣着说:“几郎装入棺木时,面衣忘记开个口了,当时匆忙就用剪子剪,误伤了下唇,然而傍人都没看见。哪知他在幽冥中二十多年,犹然受这个伤害的苦。”

【闲敲棋子】面衣随时代不同而厚薄不同,有的只是一层布,有的带棉絮。有的说是为死者在阴间御寒用。有的说是吴王夫差死前自觉愧对天下人,让人在他死后蒙上他的面的遗俗。或说活着失行的人耻见先人亡灵故蒙面衣。又说不欲让活着的人看见死者面容引起不快才蒙面衣。尽管样式、说法不同,但都要在嘴的位置剪开个孔塞点饭。

打字者认为,不欲让活着的人看见死者面容引起不快才蒙面衣,是真实目的,御寒只是说辞。例如北方缺水,为了让女人少用水,‘妖道令’就说女人一生用的污水死后到阴间都要喝净,故烧扎彩要烧老牛,去阴间帮着喝脏水。细细琢磨此类‘妖道令’,大多与生活生产密切相关。

辛秘五经及第后,赴常州结婚。行到陕县,就在树阴下休息。傍边有个乞儿伸开两腿也坐在树下,脸上有疮痂,衣服上有虱子虮子,这脏乞儿问辛秘上哪去,辛秘不耐烦就走了,乞儿也随着他走。辛秘马不好,甩不下乞儿,乞儿却偏要不停地问他上哪去。走着走着碰到一个穿绿衣服的人,辛秘作揖并同那人说话,乞儿在后边也插嘴应和。走了一里多,穿绿衣的人忽然加鞭先走了。辛秘觉得奇怪,自言自语说这人怎么突然这样呢,乞儿说:“他的时日到了,岂能由得了自己么？”辛秘觉的这话怪异,就问乞儿说:“先生说他时日到了,什么意思？”乞儿说:“一会你自己就知道了。”将要到客店,见几十人拥在店前。辛秘一问,原来是穿绿衣的人死了。辛秘大为惊异,就对乞儿表示很尊敬,并脱下衣服给乞儿穿,把马让给乞儿骑,乞儿并没有表示谢意,说的话往往有精深的奥妙含义。到了开封,乞儿对辛秘说:“我就走到这不走啦。先生要去办什么事啊？”辛秘告诉他说约定好了前去娶亲。乞儿笑道:“先生是读书人,事业不可限量。这个不是先生的妻子,先生的婚期还远着呢。”过一天,乞儿扛着一坛子酒,与辛秘告别,指着相国寺的塔说:“接近中午会着火,过了这个时间再走。”到了快中午时,寺院的塔无缘无故起了火,烧坏了塔上的相轮。辛秘临走时,乞儿拿块绫帕又赠给辛秘,绫帕带着一个结,告诉辛秘说以后有不明白的事就打开看看。过了二十多年,辛秘作渭南尉,才娶了裴夫人。到了裴夫人生日那天,宴会亲友,辛秘忽然想起乞儿的话,打开绫帕及上面的结,内有一片手掌大小的纸,写着“辛秘的妻子,是河东裴家的人,某月某日出生”,说的就是生日这天。辛秘算了一下,告别乞儿那年,妻子还没出生,他疑惑乞儿难道是蓬莱瀛洲有仙藉的人贬谪到人间了么？

以前还嫌乞儿衣帽褴褛,讨厌这位贫穷的高人。被乞儿指点迷津,才称叹杨朱不犯以衣帽取人的错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