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诺皋中(一)

京都浑瑊的住宅,戟门内有一棵小槐树,树上有个小洞,大小像个铜钱。每到雨晴的夜晚月亮升起,就会有条粗如手臂的蚯蚓,长二尺多,白色的颈环红斑点,带领数百条小蚯蚓像绳子一样,盘缘在树的枝条上。等到拂晓,都钻入洞穴。有的时侯会一起鸣叫,往往成动听的曲子。

学士张乘说,浑令公在时,堂前忽然有一棵树从地下踊出,上面挂满了蚯蚓。已经有书记载,忘了书的名目。

【乱敲棋子】蚯蚓本不会叫,因没发现它有发声器官。但有很多书说蚯蚓会叫。《本草纲目》也记载蚯蚓:‘季夏始出,仲冬蛰结,雨则先出,晴则夜鸣,……’

洛阳尊贤坊田令的住宅,中门内有紫牡丹长成树,每次开花上千朵。花繁盛时期,每到月明的夜晚会有五六个小人,高一尺多,在树上游玩。就这样七八年。如果人想去捕捉,就看不见了。

【参考文献】《资治通鉴·唐纪五十八》:“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本回鹘阿布思之种也,性果悍阴狡,潜谋作乱,每抉其细故以激怒之,尚以魏兵故,不敢发。及魏兵去,壬戌夜,庭凑结牙兵噪于府署,杀弘正及僚佐、元从将吏并家属三百余人。”此事也见于《新、旧唐书》。

太和七年,长安青龙寺僧人契宗,俗家在樊川。他哥哥樊竟,因为得了热病而说狂话没事也笑。契宗凭借练就的定力神通,就烧香勒令病魔退去。他哥哥忽然骂他:“你是僧人,只管回寺去做住持,何必横行于此事？我定居在南面的树上,喜爱你家地里的苗粗壮收获多,所以暂时来这里。”契宗怀疑哥哥是被狐妖控制,又用桃枝击打哥哥(驱除妖邪)。哥哥只是笑着说:“你打哥哥不恭顺,神会来诛杀你,你用力打吧,别停下。”契宗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就停手不打了。哥哥忽然起来拉他母亲,他母亲就中了邪恶；拽他妻子,妻子也昏迷了；又照样牵他弟媳妇,弟媳妇一回头就失明了,过了一天又都好了。魔怪就告诉契宗:“你不离开,我就唤我的眷属来。”话音刚落,有几百只老鼠,咕咕叫着跑来。比一般老鼠大,与人相接触,驱赶也不出去。到天明,老鼠都不见了。契宗又加倍进行恫吓,他哥哥又说:“小心点,你的声气别太大,我不怕你。今天必须我大兄弟亲自来(才能制你)。”说完就拉长声呼叫:“寒月,寒月,可到这里来。”喊到第三遍,有个东西大小像只狸猫,红得像火,从病人脚那里爬上来,顺着被子走到病人肚子上,目光四射。契宗拿刀就就砍,砍中那东西一只脚,那东西就跳出门外。契宗拿着蜡烛(顺着血迹)找它的洞穴,跟踪到一个房间,看见那东西偷偷跑进瓮中。契宗就举起个大盆覆盖在上面,用泥堵塞缝隙。过了三天打开一看,那东西就像铁一样硬,动弹不得。契宗就用热油把那东西烫死了,臭味散发达几里远,他哥哥的病就痊愈了。过了一个多月,村里有一户人家,父子六七人暴死,众人认为是怪物施放的蛊毒。

贞元年间,博望苑驿站西有个百姓叫王申,在路旁种植了一片榆树已经长大成林,他又构建茅屋几间居住,到了夏月常馈送浆水给行人,官员来了就请小憩给茶水饮用。王申有个儿子十三岁,常常让他招呼客人。忽然有一天他儿子说:“路边有个女子请求给点水喝。”王申就让儿子招呼女子进院来。女子很年轻,穿着碧绿的短衣,戴着白头巾,自己说:“家住在这南边十几里,丈夫死了没孩子,今天脱丧服祭奠一下,现在想去马嵬探亲,请他们帮忙弄点吃穿。”谈吐流利聪明,举止灵动可爱。王申就留她吃饭,对她说:“今天出行太晚了,可以住在这里,到明天天亮再走。”女子也就爽快地答应了。王申的妻子就让女子来到后屋,管女子叫妹妹。请女子帮忙做点针线活,从午时到戌时都做好了,针脚细密,几乎不像人工做的。王申大觉惊异,他妻子也很喜爱这女子,就开玩笑说:“妹妹既然没有了近亲,能不能做我家新媳妇啊？”女子笑道:“我孤身一人没有寄托,愿意在这里干粗活打水做饭。”王申当天就购买衣服礼物娶女子做了儿子的新媳妇。当晚酷暑炎热,女子告诫小丈夫:“近来强盗多,不可开门。”就用大椽子样的木头顶住门才睡下。到了半夜,王申的妻子梦见儿子披着头发哭诉说:“快被吃光了。”惊醒后想去看儿子。王申生气地说:“老太婆得了个好儿媳妇,是不是太高兴了说梦话啊!”妻子就重新躺下睡觉,又做了和刚才一样的梦。王申就与妻子拿着火烛呼喊儿子及新媳妇,都不答应。开他们的门,门又关得非常牢,就弄坏了门。门扇才开,有个怪物长着圆眼睛凿子一样的牙齿,身体颜色近似蓝色,冲开人跑了。王申夫妻一看儿子被吃得只剩下脑骨及头发了。

【相关链接】浆水。《本草纲目·水部第五卷·水之二》:‘嘉谟曰∶浆,酢也。炊粟米热,投冷水中,浸五、六日,味酢,生白花,色类浆,故名。若浸至败者,害人。

气味；甘、酸,微温,无毒。

主治；调中引气,宣和强力,通关开胃止渴,霍乱泄利,消宿食。宜作粥薄暮啜之,解烦去睡,调理腑脏。煎令酸,止呕哕,白人肤,体如缯帛(《嘉》)。利小便(时珍)。

发明；震亨曰∶浆水性凉善走,故解烦渴而化滞物。

枝江县令张汀,儿子名叫省躬,张汀死了,省躬就此住在枝江。有个叫张垂的人,考秀才落榜,客居在蜀地,与省躬素不相识。太和八年,省躬白天睡觉,忽然梦见一个人自我介绍说姓张名垂,就与省躬交欢,亲近游戏了一天。要走时,留给省躬赠诗一首说:“忧伤又窘迫,书房百年色。而我独茫茫,荒郊遇寒食。”省躬惊醒了,急忙记录下诗句。过了几天死了。

江淮一带有个何亚秦,能拉开三百斤的弯弓,曾经为了制止两牛相斗,弄掉了一只牛角。还有一次路过蕲州时,遇到一个人,高六尺多,胡须非常多,口呼何亚秦:“你背着我过桥。”何亚秦知道他不是人,就背起他,觉得脑袋冷得像冰,立即跑到路标柱子下,开始打那人,那人被打后化为杉木,滴出一升多血。

【参考文献】交午即华表。晋崔豹《古今注·问答释义》:“程雅问曰:‘尧设诽谤之木,何也？’答曰:‘今之华表木也。以横木交柱头状若花也。形似桔橰,大路交衢悉施焉。或谓之表木,以表王者纳諫也,亦以表识衢路也。秦乃除之,汉始復修焉。今西京谓之交午也。’”按,五代马缟《中华古今注·尧诽谤木》作“交午柱”。这里取其‘亦以表识衢路也’。

长庆初年,洛阳利俗坊有个百姓赶着几辆车出行,出了长夏门,遇见一个人背着布袋子,请求把布袋子寄存在车里,并告诫不要随便打开,说完就返回了利俗坊。那人才进入坊间,里面就传出哭声。赶车人打开布袋子看看,袋子口是用活扣捆扎的,里面有一个东西,形状如牛胞衣,还有几尺黑绳子,赶车人吃了一惊,急忙收拢袋子口又绑上了。过了一会,那人也回来了,又说:“我脚痛,想在你的车内休息几里路,可以么？”赶车人知道那人不是普通人,就答应了。那人登上车,查看布袋子,不高兴地对赶车人说:“你为什么不守信用？”赶车人就像那人道歉。那人又说:“我不是人,阴间使我记下五百人,要写在账本里,从陕、虢、晋、绛及到此,人多生虫,只记下二十五个人。现在必须前往徐、泗一带。”又说:“你晓得我说的生虫是什么吗？生虫就是患赤疮。”车子行走了二里地,那人就告辞说:“我有时间限制,不可久留。你是个长寿的人,不用担忧了。”忽然背上布袋子下了车,就不见了。当年夏天,天下有很多人得赤疮病,只有很少的人死了。

元和年间,光宅坊有户不知道姓名的老百姓,他家有病人将遭难,迎请僧人持咒念经,妻子儿女围坐四周守着他。有一天晚上,大家仿佛看见一个人走进门,就吃惊地一起往出撵那人,那人就跳进大瓮里。这家人用开水浇烫,从瓮中得到一个袋子,就是鬼冥间所说的搐气袋。忽然听到空中有人祈求讨要这袋子,声音十分哀伤恳切,并且说:“我要另找别人代替这个病人。”这家人就把袋子投掷还了回去,病人立即痊愈了。

相传人将死,虱子会离开这人的身体。也有人说把病人的虱子放在病人床前,可以预卜病情。将要痊愈,虱子爬向病人,如果虱子背着病人爬走病人就会死。

兴州有一个地方名叫雷穴,水经常只有半穴。每次有打雷声响,水就会满穴流淌出来,鱼也会随流水流出。百姓每次等到雷响,就绕着树布下网,捕获的鱼多得没数。不仅仅是打雷声,渔夫聚集在穴口敲鼓,鱼也会出来,但是所捕获的鱼只有打雷时的一半。韦行规作兴州刺史时,与亲朋故友写信中说的这件事。

长安的务本坊,在贞元年间,有一户人家因打墙掘地,掘出一个石盒子。打开一看,只见有东西像蚕丝一样充满盒内,被风一吹还飞出盒外。正看得目瞪口呆,忽然有一个人从盒子里爬了起来,披着的白头发长一丈多,整整衣服站起来,走出门不见了。这户人家也没再出别的事。以前的书多记载这类事,大概修道人太阴炼形日期将满的时候,必然会有人把他挖掘出来。

【参考文献】《墉城集仙录》“若非尸解之例,死经太阴,暂过三官者,肉脱脉散,血沉灰烂,而五脏自生,骨如玉,七魄营侍,三魂守宅者；或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三年,当血肉再生,复质成形,必胜于昔日未死之容者,此名炼形。太阴易貌,三官之仙也。天帝云:‘太阴炼身形,胜服九转丹。形容端且严,面色似灵云,上登太极阙,受书为真人。’是也。若暂游太阴者,太一守尸,三魂营骨,七魄侍肉,胎灵录气,皆数满再生而飞天。”(《太平广记·卷第五十八》也有记载。

于季友在和州作刺史时,临江有一座寺院,寺院前是打渔垂钓聚集的地方。有个渔夫撒下网,拉起来时觉得很重,把渔网都坠坏了,拉上来一看,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就请寺里的僧人放在佛殿中,从此石就开始往大了长个不停,经过一年重达四十斤。张周封员外去蜀地路过和州时,亲眼见到这件事。

【参考文献】《李相国论事集遗文·奏疏·论于季友尚主》‘元和三年,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惮上英威,为于季友求尚主。上以普宁公主妻之。李绛谏:“頔虏族,季友庶孽,不足以辱帝女。”上曰:“此非卿所知。”頔大喜,上因使人讽之入朝,頔遂奉诏。’

白居易《寄明州于驸马使君三绝句》选二:其一‘有花有酒有笙歌,其奈难逢亲故何。近海饶风春足雨,白须太守闷时多。’其二’平阳音乐随都尉,留滞三年在浙东。吴越声邪无法用,莫教偷入管弦中。’

进士王恽,文采典雅华丽,犹其擅长观察描述事物,著有《送君南浦赋》,为读书的人所称颂。会昌二年,王恽的友人陆休符,忽然梦见被招到一个地方处,有赶车的仆役停在屏外等候着,屏内看见几十个人像是被判刑的劳役,王恽也在其中。陆休符想上前搭话,只见王恽面带愧色不理他。陆休符就强牵王恽的手与他说话,王恽低着头抽泣着说:“近来接受一个新的职务,让人听了厌恶。”说着指指周围的人:“这些都是和我相同的职务。”陆休符恍恍惚惚就醒了。

当时王恽前往扬州去了,他妻子居住在太平坊旁边。陆休符觉得自己做的梦很奇怪,天快亮时去王恽家问王恽有没有来信,王恽的家人给他一封王恽寄回来的书信。又过了七天,王恽的讣文到了。陆休符计算了王恽死的日子,正是自己做梦那天晚上。

武宗元年,金州军事主管邓俨死了几年后,原来担任他案下抄写的人叫蒋古,忽然心痛暴死。就像被人捉到一个官署,看见了邓俨,邓俨高兴地说:“我的计划很重要,借你来写几百张纸。”蒋古看见要抄的文书不但堆满案子,还围绕着墙壁放着,都是黑纸红字,就欺骗邓俨说:“最近右臂受了伤,不能拿笔。”有一人对邓俨说:“他既然不能抄写,就然他回去吧。”蒋古被草草遣回,掉到一个坑里清醒了。从此就病了,右手也废了。

姚司马这个人寄居在汾州,住宅靠着一条小溪。有两个小女儿常在溪中游戏钓鱼,未曾有收获。忽然鱼竿弯曲各钓到一个东西,像是鱣鱼但有毛,说它们是鳖又有鳃。姚家觉得稀奇,就养在盆子里。过了一年,两个女儿精神恍惚,夜晚常点着灯作出拿着针做针线活的样子,还像在把布帛染成蓝色或黑色,没有休息的时候,但是没看见她们拿什么东西。当时杨元卿在邠州任职,与姚司马有老交情,姚司马因而也去了邠州作官。又经过半年,女儿的病更加严重。姚家在灯下赌钱玩,忽然看见二只小手出现在灯下,大声说:“要一个钱。”家里人有的就唾他们,怪物又说:“我是你家女婿,怎么敢对我无礼。”一个自称叫乌郎,一个自称叫黄郎,以后经常来就与家里的人混得非常熟。杨元卿知道了这件事,就为姚司马请来京城的道士瞻,瞻善于治鬼神类,持经念咒治理鬼魅,得邪病的人经他治疗多有显效。瞻到了姚家,用红绳框出一个界线,作出手印仗剑召鬼魅。后来又摆出肉食品、用盆盛酒放在框界外。半夜,有个东西如牛,把鼻子放在酒上。瞻就藏起剑,踏着大步大喊,极力剌那东西一剑。那东西带着剑跑了,血流如注。瞻率左右的人点燃火炬寻找,沿着血迹到了后屋角中,见那东西像个黑皮囊,大小有筐子那么大,喘息声像鼓风的皮囊,这就是乌郎了。就劈柴烧死了那东西,臭味散发到十几里远。一个女儿的病当即痊愈。从此每到风雨之夜,门庭就能听到啾啾的叫声。第二个女儿还病着,瞻就立在女孩面前,举着伐折罗神像叱责妖物,女孩儿吓得满头流汗。瞻偶然看见女孩儿衣带上有个黑袋子,就让侍婢解下来看看里面是什么,原来是把小钥匙。就搜查女孩儿的衣服玩物,用钥匙打开一个竹编的柜子,柜中都是丧家搭帐蓬的布,布色唯有黄与黑两种。瞻假期将满,不能彻底治住鬼魅,就回京城了。过了一年,姚司马解除官职入京,先去拜访瞻,请他加力治那鬼魅。瞻整整治了十天,那女孩手臂上肿起像个水泡,大小像个瓜。瞻用针刺破了泡,流出几合血,竟然痊愈了。

东都龙门有一个地方,相传是广成子所居住的。天宝年间,北宗有个雅禅师,在这里建座寺院。庭中生长很多古桐树,枝干拂地。有一年春夏之交,桐树刚开始开花,有个奇异的蜂子飞来,发出的声就像人在吟咏。禅师仔细一看那蜂子,是个细微的小人,但是有翅膀长一寸多。禅师觉得奇怪,就用卷竹圈及幕巾做的网套网住一个,放置在纱笼中。猜测那蜂人的意思喜好桐花,就采了花放在蜂人旁边。经过一天花都被集中在一个角落,微微听到有叹息声。忽然有几个蜂人飞集笼前,像是相安慰的样子。

又过一天,有同类几百个,还有乘车来的-车子的大小与蜂人大小相称-积集在笼子外,说话声十分细小,也不怕人。禅师隐在柱子后听蜂人说话,有的说:“孔升翁为你占卜不吉祥,你还记得么？”有的说:“你已经除了死籍,又有什么可怕的。”有的说:“嘿嘿!我与青桐君下棋,赢了他十张琅玕纸,你出来可用来写礼赞星子的文字,我帮你的忙。”蜂人们所说的都不是人世间的事。蜂人到天黑都离去了。禅师打开笼子放了蜂人,并表示歉意。过了两天,有个人高三尺,穿黄罗衣,脚踏虚空走到禅师茅屋前,样子像天女,说:“我是三清使者,上仙伯向你致意,多谢了。”很快就不见了。从此就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