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诺皋中(二)

倭国僧金刚三昧。蜀地僧人广升,原本是峨眉人,与城里人相约结伴游峨眉山,共同雇了一个背夫,替他们背着装食物、药品的竹箱子。峨眉山的南山顶小路狭窄,转弯时稍微停了一下,背着的竹箱子忽然进入石头缝隙。僧广升先看见了,立即用手牵拉,但是力量小拉不住。看那石头缝隙很细,就像随着竹箱子变宽。众人就用衣服及藤蔓当绳索,捆住背夫的腰肋才把他拉出来,竹箱子才出来,缝隙也就随即合拢。众人问背夫,背夫说:“我常在这里砍柴,有个道士住在这石头缝隙里,常借助我给他舂药。刚才也是在招我去舂药,我不知不觉就进去了。”当时是元和十三年。

上都僧人太琼,能讲《仁王经》。开元初年,在奉化县京遥村讲经,就住在村子的寺里。经过两个夏天,有一天,拿着钵盂想要上堂,关门的时候,看见有个东西坠落在屋檐前。当时天色昏黑刚刚能看见东西,僧人前去一看,竟是一个初生婴儿,婴儿的襁褓十分新。僧人觉得惊异,就把婴儿装在袖子里,将乞求村里的收养人。行走五六里,觉得袖子里变轻,用手摸摸婴儿,原来是一把破笤帚。

陕州西北白径岭上逻村里有个姓田的人家,曾经打井挖出一根茎,粗如手臂,节中间稍粗,皮像茯苓,气味似白朮。田家信奉佛教,有佛像摆设几十尊,就把根茎放置于佛像前。田家有个女孩儿名登娘,年纪十六七岁,长得漂亮,她父亲经常让她给佛像供香火。经过一年多,女孩儿经常看见一个少年出入佛堂中,穿白衣靸着鞋,女孩儿就偷偷与少年相好,从此精神举止有就和以前不同了。那根茎根系发达,当年到了春天发芽,女孩儿有了孕,就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怀疑少年是怪物。经常有个僧人前来化缘,田家就留下僧人供养他。僧人将入佛堂,就会被怪物拒绝。有一天,女孩儿随母亲外出,僧人进入佛堂,门才打开,有鸽子一只,擦着僧人飞了出去。当天晚上,女孩儿就没再见到那怪物。再看根茎,顿时变成了腐朽虫蠹的样子。女孩儿怀孕才七个月,生产东西三节,形状就像前面的根茎。田家人都用火烧了,那怪物也绝迹了。

我段成式曾经看见道士说论枸杞、茯苓、人参、白朮等形状特殊,服用后获得上寿。如果不食荤、不近色欲遇到这些奇异的东西,必然能得到仙人接引成为地仙。姓田的没有成仙的缘分,见到东西奇怪就丢弃了,这么做合适吗？

宝历二年,明经范璋居住在梁山读书。夏天的深夜,忽然听见厨房中有拉东西的声音,范璋因为困倦懒得去看。到天明,看见成捆的烧柴长五寸多,摆得齐整可爱,堆积在灶上,地上摞着蒸饼五个。又有一夜,有东西敲门,然后来到堂上,笑声就像婴儿。如此过了二个晚上。范璋平素有胆量,就乘着那东西笑。拿根大木柴追赶。看见怪物形状像个小狗,范璋刚要打,那东西变成了大火,满山燃烧,很久才熄灭。

建中初年,有人牵着马寻访马医,自称马脚有病了,用二十个铜钱求医治疗。那匹马的毛色骨相极好,马医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就笑着说:“你的马非常像韩幹所画的马,真的马中没有这么好的。”就请马的主人绕着集市门转一圈,马医跟随在后。忽然碰到韩幹,韩幹也吃惊地说:“真是我所画的马。”这才知道随意所画的东西,必然在冥冥中会有东西相像。韩幹就摩挲那马,马好像有些站不稳,一看是前足有伤,韩幹心中奇怪。回到家,看自己所画的马,脚上有一点黑缺地方,才知道是画通灵了。马医治疗马所获的钱,使用过几次后,都成了泥钱。

莱州即墨县,有个老百姓叫王丰,兄弟三人。王丰不相信方位所忌,曾经在太岁上掘坑,见到一个肉块,大小如斗,蠕蠕而动,就赶紧填埋上了。哪知那块肉随着填土随着冒出来,王丰畏惧了,就丢下跑了。经过一宿,肉块生长大得塞满庭院。王丰兄弟奴婢数日内都暴死,唯有一个女儿活下来了。

【参考文献】王充在《论衡·谰时篇》:“世俗起土兴功,岁、月有所食,所食之地,必有死者。假令太岁在子,岁食于酉；正月建寅,月食于巳。子、寅地兴功,则酉、巳之家见食矣。见食之家,作起厌胜,以五行之物悬金木水火。假令岁、月食西家,西家悬金；岁、月食东家,东家悬炭。设祭祀以除其凶,或空亡徙以辟其殃。连相仿效,皆谓之然。如考实之,虚妄迷也。”

该文下面还有很详细的驳斥性论述,有兴趣者可参阅。

虢州五城县黑鱼谷,贞元年间,有个老百姓名叫王用烧炭在山谷中。谷中有水,面积几步见方,经常见到有两条黑鱼,长一尺多,游在水上。王用伐木很饥饿,就吃了一条鱼。他弟弟惊惧地说:“这鱼或是山谷中的灵物,哥哥为什么杀它!”过了一会,王用的妻子送饭来了。王用挥动斧子不停砍木头,好半天转过脸来。他妻子觉的他像貌有变化,招呼他弟弟来看。王用忽然脱掉衣服大喊跳跃,变成老虎了,直接跑入山里。时时捉杀獐鹿,夜晚丢在家的院子里。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天日色昏暗时,有东西敲门自报姓名说:“我是王用。”他弟弟回应说:“我哥哥变为老虎三年了,你是什么鬼借我哥哥姓名？”王用又说:“我当年杀黑鱼,冥司贬谪我成为老虎。后来因为杀人吃,冥官打了我一百。今天免罪释放,现在被打得遍体鳞伤。你只管看看我不用怀疑。”弟弟高兴了,急忙开门,看见一个人,头还是虎头,就吓死了。全家叫喊奔逃躲避,后来王用竟被村里人打死了。人们验看他的身上有黑记,才相信的确是王用,但头还没变回来。元和年间,处士赵齐约曾经到山谷中,听见村人说的。

元和初年,京城兴宁坊有个妇女疯狂,大家都叫她为五娘,经常住宿在永穆观的墙垣下。当时宫中使臣茹大夫出使到金陵,那里也有个狂人,大家叫他信夫,信夫有时唱歌有时哭,往往都预示着未来的事,盛暑季节拥棉絮不曾沾汗水,结冰的寒冷季节袒身露体也不会冻得蜷曲,中使将要返回长安,信夫忽然叫着拦住马说:“我有个妹妹叫五娘在长安城中,今有一点东西,你一定能为我送到。”中使平素也知道信夫不是普通人,就欣然答应了。信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塞进中使的靴子中,并叮嘱说:“替我告诉五娘,没事赶紧回来。”中使到了长安城外的长乐坡,五娘已经在那里等候,拦住马笑道:“我哥哥有信,大夫可以拿出来。”中使愣了半天才想起信夫所托的事,急忙让人取出东西交给五娘。五娘就打开包袱,里面有衣服三件,五娘就穿上并舞蹈,大笑着走了,又回到了永穆墙下,过了一夜就死了,这个坊的人就都凑钱,埋葬了五娘。过了一年有人从江南来,说信夫与五娘同一天死了。

元和年间,有淮西道军将出使去汴州,住在驿站。夜深了,刚要熟睡,忽然觉的有一个东西压住自己。军将素来勇健,吃惊地爬起来,与那东西厮打。那东西就退了下去,军将在厮打时夺到了那东西手中的皮革囊,鬼在黑暗中悲哀地祈求讨还皮革囊,显得十分痛苦。军将就对鬼说:“你告诉我这东西的名字,我就还给你。”过了好久鬼才说:“这是搐气袋。”军将就拿起砖打那鬼,因而说话声就没了。

那皮囊大小可盛几升东西,没有缝,颜色如藕丝,拿到太阳下没有影子。

建中末年,书生何讽曾经买到一卷黄纸古书。读的时候,发现书卷中有头发卷,直径四寸,像玉环一样没有端头,何讽就把这圈弄折了。断头处两端滴水一升多,烧这个圈发出头发燃烧味。何讽曾经对道士说这件事,道士叹口气说:“先生肯定是凡胎俗骨,遇到这个东西都不能成仙,这就是命啊。道士解释说,据《仙经》记载:蠹鱼三次吃了书上印的‘神’或‘仙’字,就变化为这个东西,名叫脉望。夜晚拿着这个圆圈衬托正当天上的中星,该星的使者立即就会降临,可以向星使求仙丹,拿来仙丹用水和了服下,即时换去俗骨成为仙家的座上宾。”

何讽回家就拿起古书阅读,查看几处被蠹鱼咬出洞的地方,按上下文的意思看,有洞的地方都写的是‘神’字或‘仙’字,何讽这才痛哭得伏在地上。

华阴县东七级赵村,村中的路被水冲蚀成低谷,村里人就在上面架了桥梁。村里有人正月初七这天行车过桥,桥的基础坏了,车掉到桥下,村里的人就丢弃不要了。过了三年,村正曾经夜间过桥,看见一群小儿聚拢点火游戏。村正知道是妖魅,就用箭射,好像射中木头的声。火立即熄灭了,有声音叽叽喳喳说:“射着我弟弟的头了。”村正上县里回来,寻找查看,看见破车轮六七片,上面有血迹,自己射的箭正射在破车轮片上面。

宰相李固言,元和六年下第旅游去蜀地,遇到一个老姥,老姥说:“年轻人明年芙蓉镜下及第,后二十四年可以当宰相,还会来治理蜀土。我到了那时不会见到年轻人做官的荣耀了。”第二年,李固言果然状元及第,考试的诗赋题目有“人镜芙蓉”。后来过了二十年,李固言受到重用,那老姥来拜访。李固言已经把她忘了,老姥自我介绍说:“我是蜀地的老姥,当年曾经向你嘱托照看小女。”李固言想起了以前的事,穿上公服前来拜谢老姥,请入中堂会见自己的妻子女儿。待老姥坐稳又说:“出将入相是一定的了。”李固言为老姥准备了丰盛的酒宴,老姥不吃,只喝了几杯酒。就要告别,李固言强留也留不住,老姥只是说‘请照看我女儿’。李固言赠给老姥金帛衣物,老姥都不要,只拿了他妻子的象牙梳子一把,让李固言写上字留念。李固言把老姥送到门口,老姥就不见了。等到李固言到蜀地任职时,他有一个嫁给卢家的女儿生的外孙子,九岁了还不说话,有一天忽然摆弄笔砚,李固言逗外孙说:“你一直不说话,用笔砚干什么？”外孙子忽然说:“只要照顾成都老姥的爱女,何愁我用不上笔砚。”李固言吃惊地醒悟了,当即派遣人去分别拜见各个巫女,巫女里有个姓董的,事奉金天神,就是老姥的女儿,自称能让孩子说话。就请求华山的三郎神帮忙,果如其言。第二天早晨,孩子忽然能说话了。因这事蜀地的人敬奉董巫女就像敬神,祈求的事没有不应验的,董巫女也富裕地积攒了几百两银子,她仗着李固言的势力做事,没有人敢说个‘不’字。自从崔郸来蜀地任职,就毁了金天神的庙,把金天神的泥像投进江中,并判责事奉金天王的董巫女用木杖打背,押解出界。现今在贝州,李固言的女婿卢先生收留在家,但她的神灵能力没有了。

登封曾经有个读书人,客居旅游十几年回到庄里,庄子就在登封县。夜深了,读书人还没睡着,忽然有火星出现在墙下,开始像萤火虫,稍稍有光芒闪起,大小就像弹弓的弹丸,到处飞着照亮墙的四角,渐渐飞得低下来,在面前轮转来往,离读书人的脸才一尺多。读书人仔细看那光中,有一个女子,带着钗,穿着红衫绿裙子,摇头摆尾,细微可爱。读书人就张开手掩捉抓住,凑近火烛一看,原来是老鼠粪,大如皂角子。弄碎看看,里面有个虫,红脑袋绿身子,读书人就把虫子弄死了。

融州河有股泉水在悬崖中间,在倾泻流淌处的下面,依次有九个石台,每个石台下都有一个白石头像浴盆一样的坑,承接着流水,就像人工雕凿出来的一样。曾经有人带着一个婢女,在最下面的浴盆中洗巾帛。很快起了风雨,巨雷把婢女震死了,刚刚洗巾帛的石坑被雷击碎在山下。又重新开出一个浴盆样的坑,比刚才用的那个新。

有人游终南山的一个钟乳石洞,洞深有几里,钟乳石还在滴沥形成各种飞仙的形状,洞中已经滴成飞仙几十座,眉目衣服,形制精巧。有一处滴到了腰已上,游人就手承接一些滴水洗漱一下。过了一年再去,只见他接水洗漱的那座飞仙像已经成形了,水不再滴下,就在他用手接水的地方,衣服缺少二寸没成形。

《滕王图》。有一天,紫极宫聚会聊天,秀才刘鲁封说:“曾经见到过《滕王蛱蝶图》,上面画的蛱蝶有名叫江夏斑、大海眼、小海眼、村里来、菜花子等品种。”

【相关链接】左伯,唐张怀瓘《书断二·左伯》:“左伯字子邑,东莱人,特工八分,与毛弘等列,小异於邯郸淳,亦擅名汉末。又甚能作纸。汉兴有纸代简,至和帝时,蔡伦工为之,而子邑尤行其妙。”汉赵岐《三辅决录》卷二:“［韦诞］因奏曰:‘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张芝笔、左伯纸及臣墨,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后可以逞径丈之势,方寸千言。’

张永,《南史·张永传》:“永有巧思,纸墨皆自营造。宋文帝每得永表启,辄执玩咨嗟,自叹供御者了不及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