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其良知

此信为阳明先生与聂文蔚的第二封论学书信 此书于嘉靖七年(1528年)十月写于广西为王阳明的绝笔书信

原文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旁踩曲径矣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入炎方辄复大作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敢遽辞地方军务冗沓皆舆疾从事今却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或可廖耳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外惟浚一简幸达致之

译文

来信已收到得知您最近在学问上大有进步欣喜难以言表认真阅览数遍其中呈还有一两处不太透彻那仅是因为致良知的功夫尚未纯熟当功夫纯熟时这种现象自然会不复存在例如赶马车已经行走在康庄大道上有时出现的迂回曲折那是由于马性还未调养好或者是缰绳马勒还不够整齐但已经在康庄大道之上拐到小道上的情况绝对是不会有的最近海内诸多朋友中达到您这一步的尚不多见我甚感欣慰这正是圣道的一大幸事从前我就有咳嗽怕热的疾病近来在炎热的地方病情复发得更厉害皇上英明洞察托付的责任重大又不敢推辞地方上的众多军务均是带病处理的好在如今动乱已经平定并向皇上呈请回家养病若能在家乡避暑也许能够痊愈我即将返乡伏枕写信诉不尽倾慕和企盼另外捎给惟浚(陈九川)的书信请代为转达

评析

这封信是王阳明给好友聂文蔚(名豹江西永丰人官至兵部尚书)的第二封信也是王阳明的绝笔书信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十月写于广西其时王阳明肺病再度加剧遂上疏告归故里十一月二十九日归途中卒于江西南安

原文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甚难问之则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之云“忘是忘个甚么助是助个甚么”其人默然无对始请问区区因与说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今却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悬空守著一个“勿忘勿助”此正如烧锅煮饭锅内不曾渍水下米而乃专去添柴放火不知毕竟煮出个甚么物来吾恐火候未及调停而锅已先破裂矣近日一种专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终日悬空去做个勿忘又悬空去做个勿助渀渀荡荡全无实落下手处究竟工夫只做得个沉空守寂学成一个痴呆汉才遇些子事来即便牵滞纷扰不复能经纶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而乃使之劳苦缠缚担搁一生皆由学术误人之故甚可悯矣

译文

来信所问的问题草草略作答复近年来山上讲学的人常常说勿忘勿助的工夫很艰难向他们询问个中原由他们以为刚用了一点心意就是助稍不用心就是志所以很难掌握我接着问他们“忘是忘个甚么助是助个甚么”他们不能作答反过来问我我对他们说我在这里讲学只说一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就是每时每刻去“集义”若时刻都用“必有事”的工夫有时又出现间断这就是忘就必须“勿忘”时刻都用“必有事”的工夫有时又想求速效这就是助就必须“勿助”这种工夫都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在其中起着提醒警觉的作用如果工夫本来没有间断就不用说“勿忘”本来不想求速效就不用说“勿助”这工夫是何等的明白简易何等的洒脱自在此刻不到“必有事”上下功夫则空守着一个“勿忘勿助”这就有如生火做饭锅里还未烧水下来而一味去添柴加火最终不知能烧出个什么名堂只怕还没调好火候灶上的锅早已先行破裂了最近那些专门在“勿忘勿助”上用功的人他们犯的毛病正是如此成天凭空去做一个勿忘的工夫又凭空去做一个勿助的工夫无边无际完全没有切实的下手处到头来工夫也只做个死守空寂变成一个痴呆汉刚碰到一点难题就心烦意乱不能妥善应付及时作处理这些人都是志士仁人但是忧劳困苦错过了一生时光这都是学术耽误了他们太可悲了

评析

荀子•劝学中有这样一段话“蚯蚓没有锐利的爪牙没有强劲的筋骨在地上层吃泥土在地下层喝泉水它的用心是一致的螃蟹八只脚两个螯没有鲇鱼鳝鱼的窝它就无处藏身它的用心是浮躁的所以没有沉默的意志的就没有光明的智慧没有隐微的行为就没有显著的功勋

原文
夫“必有事焉”只是“集义”集义只是致良知说集义则一时未见头脑说致良知即当下便有实地步可用功故区区专说致其良知随时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实去致良知便是诚意著实致其良知而无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实致良知则自无忘之病无一毫意必固我则自无助之病故说格则不必更说个忘助孟子说忘助亦就告子得病处立方告子强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专说助长之害告子助长亦是他以义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义”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时时刻刻就自心上“集义”则良知之体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纤毫莫遁又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之弊乎孟子“集义”“养气”之说固大有功于后学然亦是因病立方说得大段不若大学正之功尤极精一简易为彻上彻下万世无弊者也

译文

“必有事焉”仅为“集义”“集义”仅为“致良知”说到集义时或许一时还把握不住关键所在说到致良知那么一时间就可实地用功了所以我只说致良知随时在事上致良知就是格物实实在在地去致良知就是诚意实实在在地致良知而无丝毫的意就是正心实实在在地致良知自然不会有忘的毛病无丝毫的意也自然不会有助的毛病因此说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时也就不用再说勿忘勿助了孟子主张勿忘勿助也是就告子的毛病而言的告子主张强制人心这是犯了助的毛病所以孟子只谈助长的危害告子的助长亦是因为他以为义是外在的不懂得在自己的心上“集义”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所以才有了助长的毛病若时时从己心上去“集义”那以良知本体自会洞明自会明辨是非丝毫也不能逃脱又怎么会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的毛病呢孟子“集义”“养气”的主张对后来的学问固然有很大贡献但他也是因病施药说个大约不比大学中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功夫十分精一简炼彻头彻尾永无弊病

评析

王阳明为了论证“致良知”说强调大学中庸的宗旨是合一的他认为中庸的“慎独”就是大学的“致知”“慎”就是“致”就是个人的内心省察和主观努力“独”就是“良知”是主宰天地万物的绝对本体所以“慎独”即“致其良知”也就是求得本体的工夫与孟子“集义”说大同小异

原文
圣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头脑若合符节缘天地之间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论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吻合贯通者才须搀和兼搭而说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彻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知而后备者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义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谓致良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适足以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义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己实工夫上体验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文蔚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致知穷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谓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后自将释然矣

译文

圣贤讲学常常是因时事而发他们所说的好象各不相同但其中工夫的根本却是一致的在天地之间原本仅有这个性仅有这个理仅有这良知仅有这件事因此只要是就古人论学上说工夫就不用掺杂搭配自然地吻合贯通若认为需要掺杂搭配地讲解那是因为自己的工夫不够纯熟近来有人认为集义的功夫必须搭配良知后才能完备这是他们对集义工夫的理解还不透彻集义的功夫还不透彻正好成了致良知的负担主张致良知这一功夫必须与勿忘勿助搭配起来才能明白这是因为致良知的功夫还不纯熟致良知的功夫不纯熟又正好成了勿忘勿助的负担这些都是在文义上勉强地解释以求融汇贯通还未曾就自己实在的工夫上体悟所以说得越细致就会相差得越远您的观点在“大本达道”上不存问题至于致知穷理勿忘勿助等观点有时也有掺杂搭配之处但这正好是我上面讲的在康庄大道上出现的迂回曲折的情况等到功夫纯熟后这种情况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评析

圣贤们的学说虽说法不一其中的内涵是一致的人所处的环境天各有别但本性智能没有什么两样本性虽是我们所不能造作的然而是可以转化的致知穷理的功夫虽是我们原本没有的然而可以造作所以不是天道也不是地道终归还是人道人道就是“良知”

原文
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之间便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见近来真切笃实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说教人却未免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讲也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故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亲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从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君使是忠只是一个良知一个真诚恻怛若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亲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却从兄的良知致得从兄的良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却须又从事亲的良知上去扩充将来如此又是脱却本原著在支节上求了良知只是一个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然其发见流行处却自有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者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虽则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而原又只是一个虽则只是一个而其间轻重厚薄又毫发不容增减若可得增减若须假借即已非其真诚恻怛之本体矣此良知之妙用所以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译文

你认为致知的主张从孝亲敬兄中寻求就感觉到有所依循从这里可看出您近来的真切笃实的工夫然而您从此处下功夫自然无妨但也得有着力之处若认为这是可以用来教导别人的定论难免又会出现吃药而生病的情况在这里不得不对此作个辩说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的显现处唯有一个真诚恳切这就是良知本体所以推致这良知的真诚恳切去侍奉父母就是孝推知这良知的真诚恳切去尊敬兄长就是悌推知这良知的真诚恳切去辅佐君主就是忠这唯一个良知唯一个真诚恳切如果尊敬兄长的良知不能推致其真诚恳切也就是侍奉父母的良知不能推致其真诚恳切如果辅佐君主的良知不能推致其真诚恳切也就是尊敬兄长的良知不能推致其真诚恳切因此能致辅佐君主的良知就是能致尊敬兄长的良知能致尊敬兄长的良知就是能致侍奉父母的良知但并不是说如果不能致辅佐君主的良知就必须从侍奉父母的良知上去延伸出辅佐君主的良知来若如此就又脱离了根本而局限于细枝末节上了良知只是一个随着良知的显现和作用它本身就是完善的不用再去寻求也不用到别处转借然而良知的显现与作用处自然有重轻厚薄的区别不客丝毫的增减这正是程颐所谓的“天然自有之中”其中的重轻厚薄虽不容增减分毫但良知本体只是一个虽本体只是一个但其中的重轻厚薄又不容增减分毫若能增减能求借也就不是真诚恳切的本体了之所以良知的妙用无方位无形体无穷无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其原因正在此

评析

明代初期程朱理学确定了思想学术上的统治地位到明代中期社会统治秩序的极端动荡朝政的日益腐败已使程朱理学的统治地位发生了动摇于是王阳明便将是非标准移植到人的内心认为心不仅生化天生万物伦理纲常即便是六经学术也只是“吾心之常道”良知具足而完满无缺因此就成为是非善恶的唯一准则

原文
孟氏“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发见得真切笃厚不容蔽昧处提省人使人于事君处友仁民爱物与凡动静语默间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亲从兄真诚恻怛的良知即自然无不是道盖天下之事虽千变万化至于不可穷诘而但惟致此事亲从兄一念真诚恻怛之良知以应之则更无有遗缺渗漏者正谓其只有此一个良知故也是事亲从兄一念良知之外更无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为“惟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诸后世而无朝夕者也文蔚云“欲于事亲从兄之间而求所谓良知之学”就自己用功得力处如此说亦无不可若曰致其良知之真诚恻怛以求尽夫事亲从兄之道焉亦无不可也明道云“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其说是矣

译文

孟子认为“尧舜之道孝悌而已”这是从人的良知最真切笃实不容隐藏的地方提醒人让人在辅佐君主结交朋友仁爱百姓喜爱事物和动静语默中都只是一心地去推致他那孝亲敬兄的真诚恳切的良知如此就自然会处处大道天下之事虽千变万化乃至无穷无尽但只要推致这孝亲敬兄的真诚恳切的良知去应付千变万化就不存在疏漏的问题这正是因为只有一个良知的原因除了一心孝亲敬兄的良知外再别无其它的良知可致因此孟子才说了“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的话这正是“惟精唯一”的学问放之四海而皆准在后世施行也无一例外您说“想在孝亲敬兄之间寻求良知的学问”就自己用功的着手处而言亦无不可若说要从致其良知的真诚恳切中求得尽到孝亲敬兄之道也未尝不可程颢说“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少谓是仁之本则不可”这句话说的十分正确(其实河南程氏遗书卷十八中这句话应为程颐所言)

评析

凡是治理国家必先从事于治本然后才去治末所谓本不是指的耕耘种植而指的从事于治人所谓从事于治人不是指的让贫穷的人变富而是指的致力于根本致力于根本没有比孝道更重要的了儒家的仁义就是以孝为本

原文
“臆”“逆”“先觉”之说文蔚谓“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间有搀搭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须有取于惟浚之言而后尽在惟浚又须有取于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迩言而询刍荛非是以迩言当察刍荛当询而后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行光明圆莹更无挂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才有执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实用工夫却须如此方是

译文

诸如“不臆不信”“不逆诈”“先觉”等主张您认为只要能诚即便是羊肠小道迂曲防御也均为致良知的作用这种观点很正确对于其中的有些掺杂搭配的问题我在前面已经作了解释惟浚(陈九川)所言也不能说是错误的就您而言应该汲取惟浚的主张才完备而就惟浚而言又必须汲取您的主张才能更明白不然难免有各执一词的偏执毛病虞舜爱思考浅近的话并且向樵夫请教这并非浅近的话应当去思考而是舜认为当向樵夫请教所以他才这样做这正是舜的良知显现作用其良知光明圆净没有一点障碍和遮蔽所以他被称为“大知”只要舜沾了一点执着和意他的“知”就小了在讲学中自然有取舍和分辨但是在心地上切实用功只有这样才算可以了

评析

一天有个学生问孔夫子“先生你的学问是怎么来的”孔子回答道“我也没有特殊之处只因从小爱好学习后来知识积累渐渐多了终于明白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整套道理我的眼界从此便开阔了”舜的大知也是这样得来的

原文
“尽心”三节区区曾有生知学知困知之说颇已明白无可疑者盖尽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说存心养性事天不必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而存心养性与“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养性事天者虽未到得尽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里做个求到尽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尽心知天者如年力壮健之人既能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间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稚之年使之学习步趋于庭除之间者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者如襁褓之孩方使之扶墙傍壁而渐学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来于千里之间者则不必更使之于庭除之间而学步趋而步趋于庭除之间自无弗能矣既已能步趋于庭除之间则不必更使之扶墙傍壁而学起立移步而起立移步自无弗能矣然学起立移步便是学步趋庭除之始学步趋庭除便是学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难易则相去悬绝矣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则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自有阶级不可躐等而能也细观文蔚之论其意以恐尽心知天者废却存心修身之功而反为尽心知天之病是盖为圣人忧工夫之或间断而不知为自己忧工夫之未真切也吾侪用工却须专心致志在“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上做只此便是做尽心知天工夫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千里之始吾方自虑其不能起立移步而岂遽其不能奔走千里又况为奔走千里者而虑其或遗忘于起立移步之习哉文蔚识见本自超绝迈往而所论云然者亦是未能脱去旧时解说文义之习是为此三段书分疏比合以求融合贯通而自添许多意见缠绕反使用功不专一也近时悬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见正有此病最能耽误人不可不涤除耳

译文

“尽心”等三个方面(参见徐爱录有关内容)我曾经用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和困而知之的观点来说明已经十分清楚了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对于尽心知性知天的人不需再讲存心养性事天也不需再讲“夭寿不二修身以俟”因为存心养性和“修身以俟”的功夫已在尽心知性知天中间了能够存心养性事天的人虽没有达到尽心知天的程度但已是在用尽心知天的功夫也就不用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了因为“夭寿不二修身以俟”的功夫已在存心养性事天之中了例如行路这件事尽心知天的人仿佛年轻力壮的人能够在上千里的路程中来回奔跑存心事天的人仿佛年少的儿童仅能在院子中学习走路“夭寿不二修身以俟”的人仿佛襁褓中的婴孩只可让他扶着墙壁慢慢学习站立移步既然已经能在数千里的路上来回奔跑就不必再要他在院子中学习走路因为在院子中走路已不成问题既然已经能在院子中走路就不必再要他扶着墙壁学习站立移步因为站立移步已不成问题然而学习站立移步是在院子中学习走路的基础在院子中学习走路是数千里来回奔跑的基础两者之间原本是一回事但其间工夫的难易程度却相差甚远就心天而言其本质是相同的所以它们的效果也相同但是尽心知性知天三种人的人品与才力有高低之分不能超越等级而行动认真琢磨您的观点后我认为您是担心尽心知天的人会因摒弃了存心修身的工夫相反会对尽心知天有所损害这是忧虑圣人的工夫会有间断而不懂得应该为自己的工夫还不够真切而忧虑我们的工夫必须一心一意地在“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上做如此就是尽心知天工夫的开端正如学习站立移步是学习奔走千里的开端如今我忧虑的是不能站立移步又怎会去忧虑不能奔走千里呢又怎会为那些已能奔走千里的人去忧虑他会忘掉站立移步的本领呢您的见识本来超然出众但就您所说而言还是不能摆脱从前解说文义的习惯因此您才把知天事天夭寿不二看成三部分并加以分析比较综合以求融汇贯通而又增加了许多自己模棱两可的意见反而使工夫不能专一近来凭空去做勿忘勿助工夫的人他们也是犯了同样的毛病这毛病误人匪浅不能不彻底剔除

评析

孔子论语开篇就说“学而时习之”对于学过的功课读过的书必须不间断地反复温习才能加深理解锻炼记忆产生新知所以孔夫子把它放在交友切磋道德学问之首以示对之重视朱熹说过“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习”又说此乃“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可见其贵

原文
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一节至当归一更无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实用功然后能为此言此本不是险僻难见的道理人或意见不同者还是良知尚有纤翳潜伏若除去此纤翳即自无不洞然 矣 已作书后移卧檐间偶遇无事遂复答此文蔚之学既已得其大者此等处久当释然自解本不必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爱之厚千里差人远及谆谆下问而竟虚来意又自不能已于言也然直戆烦缕已甚恃在信爱当不为罪惟浚处及谦之崇一处各得转录一通寄视之尤承一体之好也右南大吉灵录

译文

您所讲的尊德性和道问学这一节认为其间是恰当统一的再无可疑之处这便是您曾切实用功后才能作如是说这原本不是艰涩难懂的道理有的人持不同意见主要是因为其良知中还隐藏着细微的尘埃若将这些尘埃荡涤干净良知自会洞然光明了 信写完后移卧屋檐下偶尔无别的事就又添了几句您的学问已将关键问题抓住了这些问题待天长日久后自会理解原本无需作如此的琐细讲解然而承蒙您的关爱不远千里派人赶来虚心请教为了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当然不可不说但是我又说得过于直率琐碎了依仗您对我的厚爱我想不会得罪于您的我这一封信请转录几份分别寄给惟浚谦之崇一等人阅览尤承一体之好 以上为南元善摘录

评析

良知如水性水性是想清澈的然而沙土石子使它变得污秽了人性是想平正的嗜欲使它受到伤害只有圣人能够遗忘万物而反归本性所以圣人不用智慧来役使万物不用欲望来惑乱平和然而不闻道不致知就无以返归本性不通达于事物就不能清静